沈青葙不由自主问道:“为什么?”
“在这种情形下,一旦开始暴怒,往往就是无路可走,不得不准备认下了。”神武帝微微笑着,志得意满,“你要记住,在这种场合发怒,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就是无能,他一个战败之人,自然不可能有恃无恐,那么就是因为无能,憋着一口气,只能发发脾气宣泄宣泄心里的不满,眼下他已经宣泄出来了,接下来就只能认清现实,低头认输。”
沈青葙恍然大悟,沉吟着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是真的计较各地的数目,为此发怒。”
神武帝见她露出受教的表情,心里更加得意。这些天里他时时提点沈青葙,从习字到公文,再到朝堂局势争、天下大势,她聪明灵透,往往一点就通,也让他越教越觉得得了趣味,恨不能把平生所学都传授给她,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喜欢这种为人师的满足感。
此时他听沈青葙说起割地,便笑着摇头道:“不,奚人早就知道割地一百朕不可能答应,之所以说这个数,无非是想有个商量的余地,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双方一点点拉锯而已,天底下所有的谈判,也都不外乎这个套路。”
沈青葙感叹道:“听陛下这么一说,臣才知道谈判竟有这么多讲究!”
“那是自然。”神武帝笑着说道,“你看裴相眼下寸步不让,就是因为深知讨价还价的精髓,先一点点耗尽奚人的耐心,让他们的期望越放越低,低到最后时裴相只要稍稍让一步半步,奚人立刻就会认下,这才是谈判的高手。”
他迈步向外走着,闲闲地说道:“别看他们现在讨价还价的热闹,其实这谈的结果,仗打完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打胜了,想怎么谈就怎么谈,打败了,人家要怎么谈你也只能受着,所以说能不能谈、能怎么谈,关键就看你自身够不够强,这天下的万事万物,也都逃不开这个道理。”
沈青葙心中一动,这说法,却跟她这些时日的感触不谋而合,原来果然如此。
神武帝边走边说,看看已经走到院外,下意识地看了下九洲池的方向,向沈青葙说道:“走吧,你陪朕去看看承露阁建得怎么样了。”
王文收连忙吩咐传肩舆,神武帝摆摆手,道:“不要肩舆,朕与青葙边走边说,更自在些。”
王文收连忙向沈青葙打眼色,沈青葙知道他是担心万一受了风寒,或者路上磕着碰着,都是担不起的责任,便笑着向神武帝说道:“陛下要么还是坐肩舆吧?平时里都是走路观景,换上肩舆的话高度不一样,看到的景色肯定也不一样,岂不是别有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