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洛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服,就着香稻米饭飞快地扒下鱼肉和冬笋,含糊说道:“明天别过来了,大冷的天,你这来回跑一趟尽喝冷风了,再说这里地上凉,你脾胃又弱,不敢大意的。”
“我知道,”沈青葙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黄瓜,“这一年多我的肠胃已经好多了,去年统共只犯过一次胃疼,想来应该是调养过来了。”
“那也不能大意,太凉的太热的,太硬的太酸的,还有辛辣的东西都不要吃,”沈白洛指了指那碗黄瓜,“比如这黄瓜,虽然新鲜,到底是生冷的东西,如今天气太凉,你吃几口尝尝鲜就行了,可不能多吃。”
沈青葙乖顺地点头,道:“好,我不多吃。”
沈白洛眼中含笑,又挑干净了一块鱼肉送到她碗里,轻声道:“真乖。”
他自己夹了一块黄瓜正要吃时,忽地听见沈青葙小声问他:“哥哥,我记得你说,在幽州时,潞王很关照你?”
沈白洛低头看她,牙齿咬住黄瓜,咔嚓一声带着水音的脆响:“对,在幽州的时候,潞王帮了我不少忙,尤其是检举康显通杀良冒功那件事,我只是个兵汉,就算看见了,也没能力上报,后面潞王去了以后,不知从哪里听见了风声,叫了我来问,我开始还以为他跟康显通是一伙的,没敢说实话,经过几件事我才发现,潞王跟康显通,跟京中那些权贵都不一样,他是个真汉子!”
沈青葙微微皱了眉头,竟然是应珏主动问的?
“再后面潞王说通了赵大将军,将此事密奏了陛下,康显通知道后几次为难我,也都被潞王挡了回去,”沈白洛叹道,“说起来,我欠了潞王极大的人情,可我连请他吃顿饭,都被他谢绝了,葙儿,我一直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答谢潞王。”
沈青葙沉默着没有接话。方才裴寂说,小心提防,他虽然没有明说,然而照当时的语境来看,也只能是提防应珏。
只是,为什么要提防应珏呢?他不是一向跟应琏极其要好,也是东宫一派的人吗?
跟着又想起了那个戴兰陵王面具、提着兔子灯的男人,想到徐莳堆的雪兔子,想到应琏与应珏亲密无间的关系,只觉得眼前像是有一层浓雾在流动,真相乍然一闪,没等她看清楚,又被浓雾包裹得严实了。
吃完饭回到尚宫局时,各司的女官已经有好几个等在屋里,沈青葙手下不停,终于忙完时已是黄昏时分,黄镜匆匆走来,笑嘻嘻地说道:“陛下新做了曲子,要沈司言过去一道看看呢!”
神武帝已经小半年不曾亲自谱曲了,如今既然新做了曲子,还特地要她去看,想必是心情不坏,沈青葙匆匆收拾了跟着过去,进踏进仙居殿的大门,就见几个曹如一、雷江林这些梨园高手都在,各自带了拿手的乐器在殿下伺候,神武帝居中坐着,一看见她就眉开眼笑:“青葙快过来,朕给你看看新做的曲子!”
沈青葙快步走到近前,神武帝捧着曲谱,笑盈盈地说道:“你看,朕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写出来了,真可谓一气呵成,朕很久都不曾像这样思如泉涌啦!”
沈青葙凑近了,在心里默默吟唱着曲谱,能感觉到这是首极轻快欢喜的曲子,神武帝在谱曲时心情必然十分愉悦,忙问道:“这曲子谱得真好,陛下可曾取了名字?”
“是那会子朕听见窗外的黄莺啼叫,突然灵光一闪,写出来的。”神武帝并不曾掩饰自己的得意,龙目中满都是笑,“还不曾取名,要么青葙你给取个名字?”
沈青葙并没有推辞,略略沉吟片刻,笑着说道:“陛下觉得《春莺啭》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神武帝对拍巴掌,“这个名字贴切,就叫《春莺啭》吧!”
他兴致极高,立刻向曹如一等人说道:“曲谱你们方才都看了,能记住吧?现在演示一遍给朕听听!”
曹如一几个连忙抱起乐器弹奏起来,神武帝微微闭了眼睛,右手微微扬起,跟着节拍舞动,仿佛指挥一般,沈青葙许久不曾见他兴致这么高了,心里也十分欢喜,又见赵福来站在边上,不由得向赵福来说道:“陛下今日兴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