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大太监脸上的焦急担忧是遮掩不住的。
沈糯观他面相,这位太监面相不错,心地善良,幼时过得比较苦,中年和晚年时都还不错,能够安享晚年。
沈糯闻言道:“大人,民女未曾进过宫,不知发生了何事?还请大人稍微告知一二,也好让民女安心些。”
大太监见沈糯面容娇美温和,忍不住叹口气,“老奴是皇上身边的副总管,名吉祥,前几日,皇上身上总有些不舒服,寻了太医来也检查不出什么,但夜里总是惊叫,醒来后,皇上满头大汗,说自己梦魇了,持续好几日,太妃很是担忧,见太医们也治不好皇上,太妃就说请民间的术师来试试。”
沈糯听闻,面上不显,心里也捉摸不定安安这是真梦魇还只是因挂念她,以故意这般好宣她入宫帮忙相看。
吉祥继续道:“正好宫里皇上和太妃都听闻过沈姑娘的不少事情,就让老奴去沈家传口谕,以沈姑娘别怕,只要去帮皇上治一下梦魇就好。”
因为太.祖皇帝差点被国师让大凉改朝换代,以大凉直接废除了国师这一职位。
宫中无国师,倒是有钦天监,可钦天监也就是观察下天气,推算下节气,预防下自ran灾害甚的,还有平日里重大活动挑选吉日甚的,别的事儿想指望他们根本不成,就连预防zi然灾害,他们也一次都没预防准过。
吉祥说完,眼眶都红了。
他看着小皇帝长大的,说的再直白些,他才是那个照顾小皇帝长大的人。
在他心里,皇上比自己都重要,为了小皇帝,他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
沈糯道:“大人别担心,如果只是梦魇,很容易解决的。”
吉祥忍不住多看沈糯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没有第一次进宫见到贵人的紧张感,也相信了她是真的懂那些的。
马车一路前行,很快进了皇宫。
宫中马车不可通行,但事关皇上,吉祥手中还有令牌,无人敢阻拦,两人很快到了小皇帝住的福宁殿。
殿中候着不少太监宫婢,吉祥领着沈糯一路朝着福宁殿的寝宫而去。
到了寝宫门口,除了候着的太监和婢女,还有个年龄稍大,头发都有些花白,但面白皱纹也不算多的老者,老者穿着深蓝色太监服,正站在寝宫门口,听见动静,回头看过去。
吉祥穿的是浅蓝色,他是太监副总管,这位年纪稍大的穿的深蓝色,沈糯猜他应该是大总管。
吉祥过去微微福身道:“鲁公公,沈姑娘来了,皇上怎样了?”
鲁公公冲沈糯道:“沈姑娘快随老奴进去瞧瞧皇上吧。”
沈糯点头,随两位公公进到寝宫,寝宫里跪了一地人,沈糯没细看,走到龙榻边,吉祥立刻上前挑开帘子,沈糯一眼看到躺在龙榻中间的安安,安安比那时大了不少,个头也长了,当初额上留下的伤疤经光洁如新,看不到半点疤印了,就是小家伙小脸苍白,眼下有些青影,明显不像是装的,这是没睡好的表现。
沈糯一下子就慌了神。
她忍着快要脱口而出的安安两字,跪地道:“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只是不等她跪下去,小皇帝瓮声瓮气不耐烦道:“现在还守什么规矩,快过来给朕瞧瞧是怎么回事,朕听闻过你的名声,倒是要瞧瞧你们这些江湖术师,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有本事。”
沈糯见安安故意板着小脸说话,心中松口气,看样子不严重。
沈糯立刻道:“民女遵命。”
她上前,跪在龙榻前先帮安安诊脉。
见她到底还是跪在自己面前,封卿安抿了抿唇。
半晌后,沈糯退下道:“皇上是心郁结引起的梦魇之症,并不难治,民女会画张安神符让皇上佩戴,皇上夜里便不会再梦魇住。”
一听沈糯要画符,底下跪着的太医还有钦天监那些官员,以及鲁公公,表情都忍不住有些微妙起来。
画符之事,多是糊弄人的。
可没人敢阻止,因为就连太医院也没把皇上给治。
或者说是皇帝喝了药膳并无用。
吉祥出去喊人准备朱砂笔墨和黄纸。
小皇帝怀疑问,“朕佩戴你这符后夜里当真不会在梦魇?”
安安这般问,自然也是给人做戏。
沈糯道:“皇上应该是念成疾引起的心结,佩戴安神符也只是暂时的,心病还须心药医。”
安安的脉象的确是有轻微的心郁结,这是念过度引起的。
看来安安说的梦魇的确是真的。
她当初送给安安一枚玉符,那玫玉符就能保安安平安,只要佩戴玉符,绝不会有梦魇之事。
沈糯无奈的看了安安一眼。
下面跪着的众人都忍不住想,皇上和摄政王感情好,摄政王还在边城打仗,还是最后一仗,这一仗经打了小半月,这一仗要是能够胜利,摄政王就能归京了。
以皇上肯定是恋摄政王才引起的心病。
小皇帝沉默了下,突然说,“你们都退下,朕有点事问她。”
“皇上,万万不可。”鲁公公和跪在地上的几位官员开口道。
他们猜皇上应该是想问问这民间术师,摄政王这一仗能不能赢,何时归。
且不说他们愿不愿意让摄政王回京城,就说近的,请这术士进宫,鲁公公和钦天监几位官员就不同意,哪有皇上梦魇去请民间术士的,还不知这术士品行如何,再者,这事儿还瞒着太皇太后在,太皇太后最恨的就是玄门,道门等等这些术士仙师们,要是给太皇太后知晓这个女术士进宫,太皇太后肯定会勃然大怒。
封卿安平静的看了眼跪了一地的人,“滚下去。”
皇命不可违,他们不敢继续待下去了。
等寝宫有人都开了,小家伙突然一下子扑到沈糯怀中,哇的小声哭了起来,“阿糯姐,我好想你。”
沈糯眼泪也落了下来,“我也想安安了。”
小家伙埋在沈糯怀中不肯抬头,“阿糯姐,我还想小狐,想阿焕哥哥,莺儿姐姐,还有沈爹爹沈娘娘。”
沈糯揉了揉小家伙,“他们都好,爹爹和娘没进京,他们过两年才会带莺儿来京城,安安怎地让自己梦魇了?玉符没有随身佩戴吗?”
小家伙这才有些不好意起来,“太想见阿糯姐,本来想着是装梦魇,可是晚上有阿糯姐给的玉符,都睡的挺好,又怕装的话,被太医院那群老狐狸给瞧了出来,这几日开始没有再佩戴阿糯姐给的玉符,不曾想,还真的梦魇起来了。”
他的确是因着太过念阿糯姐和舅舅才引起的症状,没有玉符护着,自然容易做梦。
小孩子做梦容易被魇住。
两人待在寝宫里,安安对沈糯叙说他的念之情,还有担心舅舅的心情。
沈糯爱抚小家伙,还道:“别太担心你舅舅,我曾给他算过一卦,他会平安归来。”
那一卦的卦象是,虽有磨难和危险,但能拨开云雾见月明。
安安一听,果然安心不少,但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阿糯姐和舅舅不也就是见过一两面吗?为何会帮舅舅算卦?大概是阿糯姐心怀天下,想知道舅舅这一次打仗能不能彻底胜利吧。
两人说了不少话,外面吉祥道:“皇上,东西经备好了。”
小皇帝让吉祥把朱砂笔墨送进来,沈糯画了道安神符递给小皇帝。
小皇帝接过放在了荷包里。
沈糯发现那荷包还是当初她送给安安的,心里不由的一软。
此时,外面响起宫婢的通传声,“太皇太后驾到。”
原来是鲁公公见小皇帝非要让那民间术士待在寝宫,立刻去长乐宫请了太皇太后过来。
太皇太后闻言,哪里能容忍民间术士来宫中,还是给小皇帝看事,立刻赶来了福宁宫。
进到福宁宫,太皇太后见寝宫的确只有小皇帝,还有个极美貌的姑娘,当即脸色一沉,训斥沈糯,“好大的胆子,什么民间术士都敢来惑乱皇宫,来人,将这妖女给哀家抓起来。”
沈糯神色平静,小皇帝变了脸色,他挣扎着从龙榻上起身,“太皇太后这是何意?即便是大理寺断案也没有直接给人定罪的,何况还是朕请沈姑娘来宫里给朕治梦魇的,太皇太后却直接将沈姑娘定为妖女,是不是还打算拖下去乱棒打死?太皇太后是想让天下百姓觉得朕无能?请人进宫治梦魇,甚至连着效果都未曾见到,就把人弄死,想让天底下的人都觉得朕无情无义吗?”
小家伙一口气说出这般多的话语,有些喘,却红着眼盯着太皇太后。
这是他第一次同太皇太后这样说话,是他太心急,明知太皇太后不喜玄门术师,还非要用这法子把阿糯姐招到宫中来。
太皇太后愣了下,旋即皱眉,“皇上这是何意,哀家只是担心你,哪有随便听了大理寺两个案子就断定这民间女子是真的仙师?”
小皇帝一字一顿问,“那有为何不等等她是不是真的治好朕的梦魇在定夺,太皇太后这么急着弄死她是为何?”
太皇太后一口气梗住,“哀家都说了是为了皇上。”
小皇帝道:“朕不想担下暴君的名声,还请太皇太后三。”
太皇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她才道:“好,那哀家倒是要瞧瞧,她是不是真的懂玄门道法,就等明日再瞧,皇上您今儿晚上要是还继续梦魇,说明她那符根本不管用,就是个假的,到时候哀家再治她的罪!”
小皇帝冷着张小脸说,“自然。”
以晚上时候,沈糯也被留在了皇宫里,但她当然不能留在小皇帝寝宫,只是歇在外殿。
翌日一早,小皇帝起来,神清气爽,眼底的青影也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