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颠簸了一路,总算到了程家。
宋绵由喜娘搀着下了轿,接过红绸缎,迈入程家大门。周遭传来一阵鞭炮贺喜声,很是热闹喜庆。这熟悉的场景与宋绵而言,却有些恍如隔世。
喜婆扶着宋绵的胳膊,进了喜堂。直到拜过高堂,又被牵引着入了洞房。
早有丫鬟捧着秤杆过来,就等着新郎官掀新娘子的红盖头。屋里围满了女客,宋绵略微有些紧张,双手揪着红色裙摆,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谁知眼前的喜帕倏然被挑起,她的面容便这直接袒露在众人面前。
宋绵心中微惊,下意识抬眸,便撞入程予那双清冷如月的眼眸里。
今日的她,穿着大红衣裳,裙摆是金线勾勒而出的花纹,鲜艳浓烈、精巧细致。头上戴着金灿灿的凤冠,细长的流苏坠子在脸颊两侧轻轻摇晃,衬着那张容色动人的脸庞。一双秋水清眸带着一丝生怯,羞怯地扫了一眼便垂了下来,更显娇弱如花。这般好的颜色,令屋里的人心头一窒。
“新娘子可真漂亮……”
不知是谁,先夸了一声,这才拉回了众人的神思。
“是啊,五爷真是好福气。”
“这样漂亮的新娘子,竟是我们的新夫人。”
惊艳了一番以后,大家忙说着吉祥话讨赏钱。
程予眸中含着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宋绵看了好半晌。
屋里还有别人,宋绵对着他炙热的目光,不免有几分羞怯,微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小丫鬟端着合卺酒过来。
程予在她身侧坐下,同她挽着胳膊,一饮而尽。喝下了合卺酒,从今以后,他们便是夫妻二人连为一体、合二为一了。
喜婆端着花生瓜子过来,洒了一床,寓意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直到礼节毕了,新郎官到了前厅陪客,独留新娘在新房里等候。
墨画怕宋绵饿着,端了些瓜果点心过来:“姑娘,您一整日未吃东西了,奴婢担心你饿着,特意端了些吃的过来。”
宋绵的确饿的很,累了一整天,早就饥肠辘辘了。
她捻起一块芙蓉糕,正准备咬,便瞧见似云端着吃食从外头挑帘进来:“夫人,五爷担心您饿着,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碗粥过来。这粥是刚熬好的,五爷说您一整日未吃东西了,吃不得辛辣,这温热的粥正好暖胃,您吃下胃里也能舒服些。”
宋绵心里微暖,笑着道谢:“多谢似云姐姐。”
似云笑语盈盈地瞧她:“夫人如今可不能再叫我姐姐了,真是折煞我了。”
厨房熬的是碗红米粥,不凉不烫,温度正正好。宋绵拿着汤匙子,小口小口吃着,配着那几碟脆爽可口的小菜,吃完以后,果真觉得方才空荡荡的胃里顿时舒服多了。
墨画见她们姑娘喝完了粥,便过来替她解凤冠钗环。
柳儿和絮儿则去了净室,烧好热水。待墨画替宋绵拆了发饰、卸了妆容,这才移步到净室沐浴更衣。
墨画拿着香胰子,轻轻替宋绵搓着背,她们姑娘肌肤细白光滑,跟那羊ru似的,细腻的不见一丝瑕疵。她有时稍稍不慎擦地用力些,便会留下一道微红的印子。这般的娇嫩,若是待会入了洞房,也不知会成了何样?这样想着,墨画也不禁红了脸。毕竟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对于洞房一事,皆是难以启齿的。
沐完浴,墨画拿了块柔软的棉布,替宋绵擦干身子,换上一身大红色绣芙蕖寝衣。
屋里烧了银丝炭,即便外头下了大雪,也不觉得寒冷,反而温暖如春。
宋绵在临窗的绣墩上坐下,由着墨画替她绞着头发。
花窗上贴着红艳艳的鸳鸯喜字,映着昏黄的烛光,变成橘红的颜色。不知不觉,她竟是看出了神。
程予在前厅喝了不少酒。若是平日里这些同僚定是不敢这样灌他的,可今日是他大喜日子,任谁也能看出他脸上的高兴,便轮番着上来敬了。说是要将他灌的烂醉如泥,令他一回了新房便长醉不起,入不了洞房。
可到底是他们低估了程予的酒量。他喝了这样多,唯有脸色红了些,脑子却是清醒得很。
柳儿絮儿百无聊赖地在外屋侯着,见程予来了,忙打起了精神,规规矩矩地唤了声:“五爷。”
程予抿着唇,微微颔首。
似云从小厨房那端了碗醒酒汤过来,笑着说:“五爷还是先喝口醒酒汤吧。”
程予抬手按了按眉心,接了过来,还未喝便先问了一句:“小厨房熬的粥,端给夫人喝了么?”
似云笑着答:“五爷您亲口吩咐的,奴婢自然是照做了。”
程予这才放心下来,喝了口醒酒汤,这才迈着沉稳的步子进了里屋。
临窗而靠的角落里,坐着位红衣小姑娘,眼睛盯着那花窗上的剪纸鸳鸯瞧,微微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予放轻了步子,踱步至窗边,接过墨画手里的棉巾:“我来吧。”
墨画吓了一跳,发现是程予,忙向他行了一礼:“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