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牙膏味,胡籁首先想到的是她带沈证影去滴水湖看火星合月的那个早晨。沈证影道着歉过来关手机闹钟,身上是客栈提供的薄荷牙膏味,还有清晨刚梳洗好那种特有的味道。
胡籁很早与父母分开睡。根据胡跃和王方圆的说法,她从小胆大懂事,分房睡不吵不闹,再大一些要求她和父母一起睡她也不肯。后来学心理学,胡籁知道那与懂事与否无关,与安全感有关。在父母那她得到了足够的爱与安全,明白在她需要的时候父母会出现,因此丝毫无惧黑夜与孤独。
但同时,她不习惯与人同睡,同住亦然。
学生时代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住寝室。四个人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小心翼翼建立各自的边界,顾忌其他人的情绪,适应彼此的节奏,对她而言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情。乃至每次恋爱,只要想到今后与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无论是去别人家还是来自己家,毫不夸张地说,光凭想象就觉得像是细胞排异。
和沈证影一起后事情有了变化,没来得及设想的情景全都发生了,无论是同睡还是带人回家。
那天她与沈证影躺在一张床上,手里看着书,心里想着枕边人,沈证影搭着她就那么睡着了。她听着她的呼吸,看着她的睡脸,觉得就这么一直下去也不坏。和这个女人一起生活,她可以做到甘之如饴。
用周怀宜的话来说叫做对爱情盲目的罗曼蒂克想象。
恋爱是一回事,一起生活是另一回事。
可是对她来说,能有这样的想象已是难能可贵。
想象与人一起生活也是需要勇气的,大浪淘沙才出现那么一个沈证影。
胡籁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讲道理又体贴的那种人,交往的前任们总说她说得好听叫自我,说得直接点就是自私,从不为人着想。她却觉得,愿不愿意为人着想,端看有无必要,不需要想不愿想,就不想。可是沈证影总是让她思量再三,她怕自己急了把人吓跑,又怕自己慢了够不着她。
天不怕地不怕的胡籁,破天荒第一次感觉到惶恐。
如今,一切的思量与惶恐都有了出路。
沈证影在伸手可及之处,与她共用一件羽绒服保存热量。
开放的姿态,期待的目光。
胡籁没动,只是静静望着沈证影。
沈证影有一双好看至极的眼睛,在学校里为她的黑框眼镜所遮蔽,平静的眼波之下时常潮起暗涌。
此刻含羞带怯又有些破釜沉舟般的豁出去,波光潋滟间全是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面上突然浮现一丝迟疑,“进门后我好像还没洗手。”
沈证影想笑又觉得她实在可爱,环着她的腰身说,“唔,不需要洗手。”
继而衔住她的嘴唇,像双色冰淇淋那样旋绕在一起。
胡籁时常在脑海里想象这一幕,却从未想过一向犹豫的沈老师有着如斯热情,唇齿相依间便可使人融化。
冬日的午后,时光在沈证影的房间里凝固。
阳光照进屋内,油汀持续发热,除了屋里的两个人,一切的一切静止了。
仿佛与世隔绝,两人耳边回荡的只有彼此起伏的呼吸与无意识的发音,视线所及只有彼此坦诚的渴望与祈求。。。
那些惶恐、哀伤与许多许多细微的情绪在炽热的气息下统统蒸腾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并未关紧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慢慢推开,冰凉的空气涌入温暖的房间冲淡了室内的暧昧与晴//潮,同时冷冽的声音响起。
“妈?胡籁?!”叫到胡籁这个名字,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咬牙切齿。
沈证影浑身一震,朝门口望去,见到一张怒火冲天的面孔,顿时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到身后的衣橱里去。
胡籁反应最快,迅速站起来,一把扯过电脑椅上的羽绒服将沈证影整个人包住,擦掉嘴边的不明液体,拉好衣服后才看向门口,“叫什么叫,手断了不会敲门啊。”语气十分不善,一点儿没有被前任撞破后的惊慌失措。
门口撞破二人好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证影的亲生儿子、胡籁的前男友——江语明。
早在两个礼拜之前,一群同学相约租下郊区别墅,集体杀到别墅过一个狂乱的圣诞周末。
所谓狂乱,意味着有酒有恋爱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