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湛颓着背站在母亲的牌位前,周身都融进了一股化不开的悲伤之中。
“周湛,如今你是王府的小王爷,是一家之主。自今日起,先帝手抄的经文会一同供奉在这里,王府的佛堂便是王府的禁地,所有的下人都不能进来。待到你长大成人时,自该是你的夫人——王府的王妃来上香清扫,但在此之前,这就是你每日必做的课业,懂吗?”
周湛忽然抬头望向她,紧拧的眉头里有不解的疑惑。
昇阳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拜祭完毕之后,她再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周湛的呼吸渐渐急促,跟着转身紧盯她的背影,张口却不敢喊。
蓝秧有些意外。
郡主不准备留在王府吗?
她一直以为,郡主此番回来是得知毋原侯府的盘算,是为了小王爷。现在顺利的将那不堪一击的姚氏镇住,为何就要走了?
悄悄看了一眼还站在佛堂中的周湛,蓝秧竟有些心疼。
就在蓝秧跟着昇阳走出佛堂时,外面忽然喧闹起来了。
蓝秧眼睛尖,看到了好些个熟悉的面孔。
这些赶到王府的人也看到了昇阳,下一刻,佛堂外面已经跪了一片。
“郡主……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也是从前王府的掌事嬷嬷之一,与裴嬷嬷相熟,姓曹。
自从昇阳郡主出嫁之后,淳王病重薨逝,原本的继世子竟然被昇平县主找了个由头治罪赶出了王府,整个王府由她一个人撑着。
昇平县主不再如从前那般精明干练,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人也没了精神。
后来,县主没了,小王爷孤苦无依,毋原侯府的人便开始趁火打劫!
她们都是王府的老人啊,一辈子的精力都附注在此,竟被一个外来的女人欺压的仓促退场,这放在从前是绝对不可能有的事情。
那姚氏是真的绝,只要是在王府里熟悉事务,做事超过一年的,全都被她以冲撞小王爷为由治罪赶走了,她们这些有资历的老奴她撼不动,便开始做一些下作的招数!
有亲人在外的,都被找了麻烦,孤身一人的,在王府里也处处被挑刺。
纵然她们有资历,在王府说得上话,到底也是奴才,最最重要的是,那个能撑起王府,能给她们撑腰和底气的人已经不在了。
被赶出王府之后,他们不甘心姚氏鸠占鹊巢,几番反抗无果后,只能认命先在附近的地方落脚,找新的工活。他们心中一直念叨着旧主,等的就是这一天!
得知昇阳进京城,他们早早地就聚在一起准备求见郡主,没想到郡主回来之后先进了宫,然后才回王府,紧接着就是王府派人出来寻旧奴,他们欣喜若狂,主动地找上门来了。
曹嬷嬷看到昇阳之后眼泪就止不住,不断的磕头。
“老奴日也盼,夜也盼,总算将郡主您盼回来了。老奴总跟底下那些奴才们说,只要郡主回来就好了,郡主回来,就再也没有人敢在王府作威作福了!”
裴嬷嬷年纪大了,见不得伤感的场面,况且这些都是从前在王府的旧友,她忍着眼泪和蓝秧一起将他们一一搀扶起来,低声安慰。
“在王府十几年都白干了,倒是有脸哭。”昇阳不为所动,话语里十足的嘲讽与不满。
周湛已经走了出来,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心中十分复杂。
姚氏也悄悄地溜出来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些狗奴才们竟然顺着风声就来了,此刻心里打鼓,完全不敢走出去。
昇阳的冷淡态度非但没有令曹嬷嬷等人悲伤难过,反倒激的他们再不敢哭了,一群人怔愣片刻后,纷纷开始擦眼泪,跪的笔直,一副等着郡主训斥的姿态。
姚氏看在眼里,大气都不敢出。她甚至觉得只要昇阳此刻下个命令,这些人扑上来把她生吞活剥都有可能。
昇阳双手端于身前,定声道:“诸位都是王府的老人,做事也一直让人放心。不过人各有志,我无意困着你们,若今日你们有了别的去处,我不再挽留;若有意留下,便将这动不动掉眼泪的性子改一改,瞧着晦气。此外,王府的每一条规矩,自立下起就得铭记于心,若人留下,规矩却忘了的,也无谓再回来折腾一趟。”
曹嬷嬷哪里还有刚才泪眼婆娑的孱弱,她挺直了背脊,沉声道:“请郡主放心,老奴定在三日之内将王府内外清点一边,交给郡主过目。”
“给我干什么?”昇阳转过头,望向后面跟出来的周湛,“给他。”
周湛被点名,人不由得站正了。
曹嬷嬷看向小王爷,隐约有不好的预感:“郡主……”
昇阳:“此番回京,我只是回王府看一看,没想好端端的王府,被弄得乌七八糟,三日之后我再回来,若还是这般景象,你们便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说完,她看了一眼躲在一边的四个孩子,翟泽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抓过翟枫跟了上去,锦葵和芙蕖随后。
昇阳收回目光,朝大门走去,身后屁颠颠跟着四个孩子和几个奴仆护卫,不见半分留恋。
周湛下意识的往外追了一步,却被一个声音羁绊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