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从周玉音这条路去接近淳于太后探听消息,显然已经不可取。
但转念一想,周玉音毕竟身怀有孕,这个时候能避开纷争和乱事去清幽的地方养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淳于太后来说,做很多事情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周玉雁不禁回想起那日在宫中,淳于太后满目凄然说的那些话。
她后悔这一生没有真正做成过什么。
所以接下来,她是要做点什么来让这一生不至于抱憾而终?
就在周玉雁对此事苦思冥想之际,孟云娴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皇上在奉皇后的请求之下,为周琏赐婚了。
“赐婚?他不是已经娶了妻吗?”
周琏是罪王之后,若是扈王并未做过那些糊涂事,扈王府多少还有些风光。当年周琏被先帝送到淳王府来,要过继给淳王做儿子,是她一力反对。后来她和亲离开,昇平许是终于看清周琏担不起淳王府的担子,应了她离开时的请求,将周琏赶出淳王府,由湛儿认祖归宗。
原本过继一事是在先帝的主张之下完成的,若无淳于氏帮忙,昇平要达到目的会更难。想来永庆帝也是为了顾及周琏的面子,所以近几年对他很是照顾,周琏在朝中也算是有立足之地,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竟然又赐婚了?
“长公主可知道赐婚的是谁家的姑娘?”
“谁?”
“白卉。”
白卉……义亭郡主,皇后奉氏的亲表妹。
周玉雁拧起眉头。
“他不是已经成亲了吗?眼下还赐个什么婚?”虽然对周琏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可是回来之后她多少听闻一些,周琏得到永庆帝的任用,这几年行事作风也相对低调,娶亲都没有去刻意攀附什么高门大户。
蓝秧面露不屑:“听闻是有人发现近来在馥园时常瞧见那位白郡主与周琏来往,原本这也不是什么见得不人的事,至少他们二人做的坦坦荡荡。是今日有了这个赐婚,见过此情景的人联想在一起,便得出一个两情相悦请求赐婚的说法来。”
两情相悦?
周玉雁沉默着没有说话:“多找几个人打听一下,若你打听不到的,转几个弯找其他人,这事情恐怕没完。”
蓝秧领命离去,周玉雁坐在茶室,水滚了都没察觉。
尉迟恕过来时,见到的就是她发呆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将炉子上的热水提下来。
周玉雁回过神来,见到是他,“你今日没有陪伴翟泽?”
尉迟恕微微一笑:“殿下的先生今日要带殿下去拜会名师,那老先生的性情古怪,不喜我跟随。”
周玉雁想到庞老那个臭脾气,不知怎么的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傅修宁。
这个男人该不会小气道撺掇自己的先生一起排斥尉迟恕吧?
尉迟恕见她又发呆,主动道:“长公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在下先前也说过,长公主可以信任我。”
周玉雁现在没有那么多心思想风花雪月的事情,抬眼见尉迟恕神色沉静,又带着几分诚恳和认真,她忽然有点相信他是真的愿意帮她。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没有理由,自然就会防备生疑。
尉迟恕却像是洞悉了她心中的想法似的,忽然道:“在下以为,长公主是铁了心不会再回羌国争什么一国之后的位置,是吗?”
周玉雁失笑:“我从前挣过?”
尉迟恕不答反问:“长公主既然无意这个位置,却又将几位小殿下带在身边。长公主应该最是明白,身在王室,能否得王上喜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虽说王上也是因为得到了先王的喜爱才有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在立储一事上未必在意是哪个妃嫔所出,但长公主放弃王后之位,就等于折损了王上对殿下们大部分的喜爱。”
尉迟恕字字见血,话语直白:“王上并不缺天资聪颖的皇子,同样有才能的前提之下,这些皇子更懂得讨王上的关心。在下只想知道,长公主莫非是打定主意要将孩子们带在身边照顾一辈子?但凡不是这样打算的,待到他们回宫之时,长公主可想过他们该如何自处?若是王上因为长公主之绝情,将这情绪前怒到他们身上,又该如何去算?”
周玉雁这才发现,尉迟恕并非是不会说话,他只是不爱说罢了。否则也不会张口就让人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当日邬哲送他们来我身边,我瞧着他们可怜,也想到自己从前,不曾多虑什么就将他们养在身边。离开羌国时,也是邬哲做主将他们送到我身边,随行离去。当时我只觉得,或许离开羌国,教他们见一见不同的风景,会有不同的成长,届时再面对那些宫中斗争之时,心境和处理方法也会大为不同。”
尉迟恕笑了一下:“其实长公主不必如此介怀。若当初没有遇到你,他们兴许早已经在深宫的尔虞我诈之中沦为铲除对手的棋子,而非像如今这般脱胎换骨,甚至有了无限的希望。”
最后一句话,让周玉雁的神情严肃起来。
她忽然觉得,尉迟恕不是在和她闲话家常,这话中的含义,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坐下说。”周玉雁抬手请他入座:“这茶味道清甜,尝尝?”
尉迟恕颔首一笑,周玉雁开始动手泡茶。
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尉迟恕说:“其实长公主对几位小殿下早已仁至义尽,但凡是有了感情,总归不同于等利交换的权力交易,抛开感情来说,长公主为他们的打算很合理。所以,在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长公主并未打算将他们留在身边一辈子,而是希望她们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得到本该得到的荣华?”
周玉雁又打量了他一眼,这次她没有犹豫什么:“这本就是邬哲欠他们的。”
尉迟恕望向她:“长公主不欲以自己来跟王上交换他们的前程与未来,这一点无可厚非。但其实,要保几位小殿下的尊位,不一定只能靠王后牺牲自己。有王上这个先例在,羌国的立储便有了‘有能者居之’的条件,若能让更多人瞧见长公主身边的两位小殿下才能出众,远比羌王宫中那几位更擅长讨王上关心的主儿要合适,这难道不是殿下们的希望吗?”
周玉雁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尉迟恕这话说得太轻松,也太简单。她仔细的看着他,眼里有不加掩饰的审视。
若她没有感觉错,尉迟恕这是在和她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