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聊几句,凌安之发现风向由侧对着风变成了顺风,他想了想,又极目左右观察了一番,方向是对的,要不在漫天风雪里极易迷路。
“以前在太原?都上学吗?读了什么书?”反正路途无聊,凌安之和小黄鱼儿聊天解闷。
“在府里和武术师傅、经史师傅每日里学习,”小黄鱼儿说话声音不高,还是孩音,不过以凌安之的耳力,听起来也是清清楚楚。
“额,当然了,这是老爷给少主请的师傅,也有一些是老爷平日里的朋友得空了来帮忙授教的,我和少主年纪差不多,平日里伺候少主,也跟着一起学。”
凌安之在风雪里向远方看了看路,刚才他从这孩子上马的动作里,看出这孩子武术功底不错,动作敏捷、轻功扎实,假以时日,有名师指点和实践的机会,估计也能有所成。
“你叫小黄鱼儿,是不是很有钱啊?”凌安之纯心逗他,一个小厮,敢把少主的宝马送人,胆量可以啊,不过他已经笑纳了,说什么也不能还回去。
“还行吧。”小黄鱼儿倒不谦虚,听出他在揶揄他,也混不在意,一本正经的说道:“出门在外,万八千两银子的主还是做得了的。”
“哈哈,小家伙儿可以啊!”这小兔崽子比他有钱多了,凌安之酸溜溜的想,余家已经富裕到了下人都能随便花万八千两银子的程度了?富可敌国也不能手这么松吧?
不过他一转念,想到如果他有的是钱,那凌霄肯定也是为所欲为啊。他又想到了那穷奢极欲的翼西郡王,有这样的舅舅提供银两,不花白不花。
可能是相对贫困造成了他对有钱人想象力的狭隘…
凌安之抬头一看路,看到了左手边的空瓶山,突然想到前两年押送军饷的时候,在空瓶山里和凌霄烤鸟蛋睡大觉的时光。
——偷了大鸟的鸟蛋,正睡到一半被从天而降的破空风声惊醒,猛然睁眼两只大鸟已经从天而降,撵着他们追了好几里。
忍不住向小黄鱼儿介绍道:“这座山是空瓶山,旁边的树林子叫做落凤坡,里边好玩儿的东西可多了。”
小黄鱼儿倒是不以为意,安西苦寒,除了大漠黄沙,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好玩的,不像中原腹地和江南,处处景色奇巧,四季风光宜人。
不知道触动了他哪个点,他说道:“空瓶山?肚里空空,有什么好,再说凤凰本是祥瑞之物,这里还叫什么落凤坡,听着怪瘆得慌的。”
“…”真会聊天,把话痨凌安之整得接不下去了。
快马加鞭绕过了挡风的空瓶山,直接又从顺风变成了侧对风向,凌安之久居塞外,鹅毛似的雪片劈头盖脑的往脸上砸,他早就习惯了,不过小黄鱼儿明显还没有适应,砸得他睁不开眼睛缩着脖子,看起来像个缩头挨打的丧家犬。
凌安之见状,用手给他掸了掸脖子上脸上的雪片,之后把披风张开一直盖住了小黄鱼儿的头顶,按着小黄鱼儿的肩膀,把小黄鱼儿拢紧了完全贴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黄鱼儿没有心理准备的被贴在了凌安之的胸膛上,从来没和任何人贴这么近过,一时间有点浑身僵硬,不过无风无雪,确实暖和多了。
他这回舒服了,还闭着眼睛找事道:“还是两军阵前的将军呢,我要是刺客,一把小刀你就可以马革裹尸了。”
凌安之不接他的话茬,图舒服把下巴垫在了小黄鱼儿圆圆的脑瓜顶上,惹得小黄鱼儿浑身更僵了,随口说道:“小家伙儿,你脸上这么黑,没想到脖子和手还挺白的。”
“四处乱看什么!”怪不得付商说这个人是不分时间和对象的风流惯了,小黄鱼儿声音里好像还有点怒意,道:“西域的大风太阳都没把你晒黑,小白脸有什么好?”
凌安之闻言笑如朗月入怀:“夸我呐?哈哈哈,总比长的天生励志好吧?”
“…”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了。
三更快打完了,终于到了光城城门外,凌安之勒住马缰绳,搂着小黄鱼儿跳下马,可能是将军怀里火力太旺,小黄鱼儿已经睡着了,此刻被带下马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凌安之自怀里取出通关文牒交给小黄鱼儿:“你拿着文书,直接去郭太守府上去求见四殿下,我就不送你进城了,边关紧急,虽然刚打了胜仗,但是也不得不防。”
其实凌安之挺想跟着小黄鱼儿再“三顾茅庐”去看一下那个四殿下,不过想想前两次亲自来都吃了闭门羹,说什么“不好在病榻上相见,容待来日”,怎么别人都能见就差他呢?
他心里不禁恶毒的想:也别说什么容待来日,也许来日还是在病榻上见呢?
小黄鱼儿宝贝似的抱着他的包裹,脸上有了点血色,点点头道:“多谢将军,一路护送辛苦了。”
凌安之手欠的毛病犯了,摸了摸小黄鱼儿的脑袋:“以后多穿点。”
转身翻身上马,摆摆手就要和小黄鱼儿说再见。
“那个,”小黄鱼儿突然在月色映雪中追了上来,立在马下眼睛忽闪忽闪的仰首问道:“我日前听人说,将军手持双戟,两个回合就生擒了回纥猛将拔野古,这是真的吗?”
凌安之在马上俯首仿佛看到了一个小迷弟,他展示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展露出八颗白牙:“你用心琢磨,以后也能做到。”
“那怎么可能?”小黄鱼儿神色有点不能成为绝世高手的小失落,小声道:“个人先天条件是不同的。”
凌安之调转马头,风大雪大,回去有一段路程是顶风,他早起还要巡营,声音飘在风里传了回来:“心不灭事情才能成,以后有时间我可以教你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