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折这些天修养的不错,整个人心静了,滋润了一些。
许康轶则惨了点,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面色发黄,唇上长了个黄水泡,花折在曦光下仔细观看,发现这些天不见,许康轶的额头鬓角,竟然冒出了白发。
许康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以为你回国了,外边兵荒马乱的,你怎么回来了?”
花折看到许康轶短短数日就冒出来的白发火泡,把之前自己那点心里的埋怨委屈全都忘了,许康轶过一天少一天,和他置气做什么?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早点回来,心里疼的难受,也和许康轶对笑:“上辈子欠你的,不敢不回来。”
许康轶扯了扯嘴角:“还以为你这回真生气了,再不管我了呢。”
花折看他这强撑着委屈的样子,压下心中的酸涩逗他:“有一条小金斑点狗说你过的不太好,不管你我就做不到了。”
许康轶这些天被内疚、后悔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情绪包围着,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每天把自己弄的疲于奔命,防止自己胡思乱想,他知道花折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可还是忍不住怀念花折在身边如沐春风的日子。
——他一生到头才有多少年,有那么五年多,是花折陪在他身边。
许康轶性格孤僻内向,可能终其一生也没有说过软话和与别人谈过感受,也许身患重疾、临渊履薄、后悔莫及带给他的各种情绪终于暂时击碎他多年层层叠叠武装起来的铠甲,让他遵从本心,伸手探上花折被撞过的胸口:“还疼吗?”
花折没有武艺傍身的书生,身边人无论谁想害他,他均无还手之力,自己当时怎么就脑子昏头,非要撒点气呢。
花折轻笑:“多少天了,早不疼了。”
许康轶握住花折的胳膊:“那天,怕不怕?”
花折想起小南楼滚滚的浓烟和哔哔啵啵的火苗,咬了咬嘴唇,目光闪躲,一句“不怕”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许康轶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这条手臂,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低下头有些不敢看花折:“铭卓,我错了,你就看在我时日无多糊涂昏聩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行吗?别走了,我需要你。”
那天花折出门时决绝疏离的眼神,一句风轻云淡的再见,这些天晃瞎了他的眼,在他耳边常常幻听。
可能,凌安之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他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只不过这个人在身边的时候生活便平静,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而一旦走了,他就变成了一团糟。
花折再也故作坚强不下去了,他一把抱住许康轶,元捷说这个人最近私下里已经蔫了,察觉到怀中的许康轶对这种亲密的僵硬,他轻拍了拍许康轶好像更单薄了的后背:
“傻子,我认识你第一天就知道你这样。你不是我的康轶,但是我还是你的花折。就算是不能在一起,也要在你身边把大夫当好,以后你不离开我,我就不离开你。”
端着药碗的侍女进来后看到拥抱在一起两个男人,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花折扫了她们一眼,伸手拿过药碗,挥挥手让她们退了出去,他昨晚就已经看到了一口药水吐在地上,估计是许康轶喝急了被烫到了,直接命令了一句:“出去吧,以后不用在殿下身边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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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许康轶的脆弱只流露出了这么一个早上,吃过了早饭整个人便恢复了少言寡语的常态,看起来应该是完全忘了花折是夏吾王子这回事,在花园里和花折逛了几步,又开始端起了主子威风:
“我知道你心中有些歪理邪说,坚持个什么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成害,喜欢保守些秘密谨言慎行,不过再给我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前最好先和我说一声。”
花折也不想再捋虎须,笑笑点头。
许康轶踱了几步,觉得花折自保是个问题,代雪渊虽然还不错,不过此时是非常时期,要非常对待,补充道:“京城太乱,你日常只能在王府里,只要出了王府元捷就要亦步亦趋的跟着你。”
花折这回也真没想再四处乱晃,点头称是。
许康轶话还没说完:“我知道你有点赚钱的本事,不过这国难财还是不要发了,如果被我发现你趁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还是要收拾你。”
花折确实有提高生丝布匹价格的想法,听到许康轶这么一会就堵住他发财的门路,不免有些郁闷。
——这国难财他不发难道别人就不发吗?不过看这重病号总算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不想犟嘴,还是算了。
许康轶挺放松的领着他在花园里晃了几圈,背着手抬着头看了看梅花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花折,你各式乐器摆弄的不错,早晨侍奉的两个侍女有一个是以备不时之需的乐师来着,既然你把她们全赶走了,换你每晚得空的时候给我弹奏几曲吧。”
——虽然他连那两个侍女长什么样也没看清楚,更别说听人家唱歌弹曲了。
又想到花折多专多能,提起要求来脸皮不红不白:“前朝很多诗词歌赋写的不错,你平时能唱会跳也懂一些,索性多背诵些谱点曲子,也算是多读书了。”
花折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双手抱着肩膀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副虽然你每个月只给我那么点俸禄银子,可你说怎么就怎么、还是全依你的神态。
失去的又回来,那一定是失去的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