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索性直接全身放松靠进了他怀里,常年征战平时琐事缠身,少有时间能考虑自己,只有受伤的时候才得空闲。
凌霄将头颅埋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任清苦药味和发间的皂香充斥鼻间,突然想到小时候的事,有点恍恍惚惚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时间真快啊,十多年过去了。”
凌安之一听便知道凌霄在说当年他把凌霄从宁夏抱回来的事,那时候的小凌霄瘦小枯干,一张皮包着骨头,全身只眼睛里有点活气,一药一饭也要仰仗他。
而今却长到仿佛撑得开天地,比他还要全能,已经保护帮助了他这么多年:“当年你离不了我,现在换成我离不开你了。”
两个人平时即便经常同起同卧,这么肌肤相贴的时候也基本没有,凌霄任凭思绪乱飘,想到那年在京城听云轩凌安之这个无赖啃了他一口的事。
许是内伤严重,他胸腔里火热,闭着眼睛开始一丝两气的捋一捋这么多年,喃喃的像小时候一样叫了他两声:“三少爷,师兄…”
凌安之憋不住乐,自从进了军营,师兄这个词就没在凌霄嘴里听到过了,他拍了拍凌霄没包着纱布的上臂,早就注意到凌霄呼吸间前胸后背全压着疼,妥妥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师弟,小凌霄,你本就有内伤,那么趴着睡觉太压了不舒服,趴不下躺不下如何休息?伏在我怀里睡几天吧,等内伤好点再说,我靠着床头也能睡着。”
凌霄想到凌安之也是受伤严重,不过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他动了动,搂着这位的腰垫了两个枕头给自己调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凌安之已经给他裹上了毛毯,闭着眼睛开始稳稳当当的睡了一觉。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可能过了四更天,余情和花折一直等到许康轶退烧幽幽的醒转过来,花折早有准备。
花折动作温柔极了:“殿下,渴了吗?先喝水。”
水是早就温好的,取的是山中的清泉水。
花折轻轻捏一捏、按压一下检查许康轶的全身,担心激发他哪里的病症而不能及时发现,谢天谢地,只有伤口火烧一样的疼,身上其他地方还好。
许康轶打小胃有些弱,花折端来黄唇鱼的粥一点点的喂给他吃,喝了能有小半碗。
水和粥喝完了,掐着一刻钟的时间,接着就把药端了来,环着许康轶的肩膀,一点点的贴着唇角给他灌下去。
总之喂水喂药喂饭擦身漱口一气呵成,轻声细语的问他疼不疼冷不冷之类的,纵使余情知道花折周到,也看得目瞪口呆,花折对许康轶简直心思比针鼻还细,所有人在身边全显得是多余的。
——这许康轶离得开才怪呢。
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多余,打算进去看看凌安之和凌霄睡着了没,醒着的话也进去告诉他们一声,结果又目瞪口呆了一次——
凌安之见她进来,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怀里靠着的凌霄,意思是凌霄刚睡着;又指了指外间病室的方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是许康轶醒了;再歪歪头用唇语问了个怎么样?余情比划了一个挺好的姿势;凌安之再点点头指了指门外,一只手放在耳侧偏了偏头贴着手掌,调皮的舔舔唇线向她做了一个亲亲的动作,意思余情可以早点睡觉休息了。
余情伸手抓了抓头发,她还是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将一个药盘放在了桌子上,轻轻打开,给凌安之看了看里边的黄唇鱼粥,凌霄闻到食物的味道,竟然醒了,看到吃食眼前一亮。
余情挤眉弄眼的笑了笑,说话还是声音小小的:“此粥就是药了,最是养胃,花折刚才让我吃掉。我想你们没睡着的话可以当宵夜,担心良药苦口,悄悄瞒着花折往里边放了点佐料,被花折发现了,不知道是不是算你们偷吃东西?”
凌霄和凌安之伤了几天,全靠清粥吊命,余情不想看到他们挨饿,反正黄唇鱼粥对于内伤患者来说,吃不好也吃不坏,索性给他们加点伙食。
许康轶这次醒了之后,虽然伤不重,不过恢复的很慢,过了三四天才能在天气好的时候花折搀扶着出去走走。
凌霄可能是伤的太重了,后背终于不渗血了,可伤口依旧未愈合,尤其内伤不太见好,不能下床怎么躺怎么趴全不舒服,只能靠在大帅怀里才能睡几觉。
凌安之倒是好的最快,虽然不能上马巡营,不过早就开始处理起军中事务。
凌安之一身清凉夏装,在三军里晃了几圈表示自己不仅还活着,脑子也没被炸坏,安抚了下军心,处理了一圈事务之后觉得他给凌霄喝药擦身的时间要到了,溜达着进了病室看花折给凌霄换药。
一看到凌霄背后因为换药看着狰狞恐怖还没长好的伤口,以及这些天也不见大起色的内伤,他有点像看着给幼子治病不得力的蒙古大夫的感觉——心疼儿子憎恨大夫。
他嘶了口气直接眯着眼睛冷嘲热讽:“我说花大神医,你把用在你们家翼王身上那一万分心思分出个万分之一给我们家凌霄行不行?凌霄老不见好,我看你这个大夫从医德到水平全有问题。”
花折清创、上药、扯纱布手迅捷奇稳无比,外人看着眼花他却丝毫不乱,一边还有精力反唇相讥:“个人体质不同,比如有人如同马畜,有人身娇肉贵些;而且伤重一分恢复起来便要慢上十分,医学比武学更要博大精深。”
“你…”在不懂的领域,舌灿莲花如凌安之,吵架也吵不赢,心下暗骂花折是跟着毒舌头的许康轶近墨者黑了,他上牙咬着下牙,左手做手刀之势,向下恐吓的做了个往下砍的动作。
花折当没看到,无动于衷。正好门口有小传令兵找凌安之,凌安之索性出去处理事务,说了一句一会再回来就走了。
花折利索的处理完凌霄的伤口,端过药碗一边喂他,一边意味深长的轻笑:“我说凌霄,你差不多行了,你要是再不恢复,我真担心那位再把刀插在我枕头上。”
凌霄和花折之间有些默契,他脸红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向花折心照不宣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