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有难,李勉思近日来昼夜难眠,听到李宗果竟然把希望寄托在叛军自己病死上,心中暗骂那还不如让钦天监来作法,直接把许康轶和凌安之咒死了岂不是省事?
——血气方刚和老油条比起来,评判的一条重要标准就是能不能憋住话。
一名文官不像李勉思还憋得住话,实在听不下去,出班启奏道:“国舅爷大人,许季才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各方奏报称看到其多次生龙活……”
似乎觉得是用龙和虎形容反军不妥,他马上换了用词:“是生猛如马畜一般地出入军中,有专人照顾,据说脸色比前些年还好些,恐怕近年内不会病死。”
户部尚书王修沉吟了半晌,和颜悦色的出班拱手启奏道:“陛下,河北仅为一省数郡,恐怕难以抵挡西北社稷军和夏吾的骑兵铁蹄,以臣看来,能否考虑暂时迁都至苏州,涤清叛军之后再回至京城?”
愿意迁都的一般是世家大户,家中财产太多,远离战火方能保全,此方势力马上陈述观点:“陛下千金之躯,万万不能正面面对战火,宜早做打算。”
不愿意迁都的两种人,一种是京城人士在朝为官混日子的,谁当皇帝都一样,难道许康轶进京之后还能屠城不成?左右不过迎个新君登基,不过要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来:“京城是大楚的龙兴之地,岂能轻易放弃,徒伤了大国的颜面和百姓的心,还不到谈迁都的时候!”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人声鼎沸,吵成一团。
许康乾被吵的头痛欲裂,可这种吵闹有何用处?看着一堆各打着小算盘的朝臣,胸口的怒火终于窜了出来,他当即一拍龙椅,喝道:“够了,诸位可有御敌的计策,只是吵闹有何用处?”
顷刻间鸦雀无声。
大楚历来重文轻武,在朝堂上出班讲话的武将并不多,朝堂上安静的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突然间稳稳地站出来一位将军,身高八尺,肩宽背厚,三十二三岁年纪,沉声说道:“陛下,主张迁都者,可立斩之。”
李勉思也想说这句话,不过是不敢说这么直接罢了,果然有忍受不了的出头鸟,他心念一动,顺声音望去,见是原东北驻军的副帅、现在的东北提督萧承布出班启奏。
萧承布言辞恳切:“陛下,贸然迁都,岂不是承认我堂堂大楚无将可用?难道忘记了李唐江山和宋徽宗、宋钦宗迁都的惨剧了吗?”
许康乾是有些血性的,大楚官军天南海北的划拉一下,尚有七八十万,难道只因为西北社稷军距离京城近就迁都吗?迁都岂不是认输了?
四瞎子许康轶当年和北疆军阀泽亲王联手尚且不是他的对手,而今京城连西北社稷军的马毛还没看到一根,就被吓破了胆的迁都,颜面何在?
许康乾眼光如同蜡火苗,转动着眼珠在萧承布身上上下打量,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萧承布两个大步上前,撩起官服下摆跪在了地上,不畏圣颜地抬头启奏:
“陛下,许康轶虽然懂一点打仗,但是微臣曾经和他作战,了解他没有机会练成能打天下的才华;凌安之常年在西北也不过是打一些游牧民族,纵使有些勇力,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臣萧承布,愿意立下军令状,带领东北驻军和河北驻军抵御西北军,定不让反贼再向东一步。”
许康乾当即将手中的玉串甩的啪啪作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来,果然是他的老部下,明白他的意思:“好,朕与爱卿,御驾亲征,直接在河北战线抵御西北军。”
李勉思是文臣,心细一些,他看出许康乾这次要御驾亲征应该不是出自真心,当即出班启奏道:“陛下,万万不可擅离京畿重地,山海关的北疆军尚且虎视眈眈,您不坐镇京城如何应对全局?再者您龙体未愈,涉及社稷万民,千万大意不得。”
佛平、李宗果、方流芳、王修等人不甘落后,纷纷跪倒:“陛下,西北军自西向东,有东北驻军作为屏障,定能力挫许康轶;不过北疆军与京城只隔着一道山海关,一旦关破,大楚社稷危矣,万万使不得。”
许康乾本来就是做做样子,又坚持了两回,摆出一副京城更需要我,不能御驾亲征非常遗憾的神情回坐到龙椅上:“众位爱卿,北疆军一直在山海关之下,如何应对?”
北疆军昔日是泽亲王在朝中的最大筹码,多少年间北疆军一向是大楚最强大的北部屏障。最近这一年扩编扩的厉害,装备大炮已经全部升级,据线报称在北疆大将虞子文的带领下练兵练得热火朝天,就等着和西北社稷军里应外合拿下山海关冲进京城了。
一提到如何对敌,满朝又恢复了安静。
宇文载光年纪三十岁左右,前年已经混上了京兆尹,负责京畿防卫。
京兆尹和御林军不同,御林军久在御前,保护天子安全,升迁和受宠的机会多。京兆尹成天蹲在京城四周城墙根下,太平日子里也没什么好向朝廷汇报的,所以极少说话,如果不是宇文载光去年的时候曾经率领一万兵士披麻戴孝的出城应战西北军,估计朝廷重臣还有不认识他的人。
宇文载光出班跪倒,抬头直面圣颜,他面容坚决,眼中仿佛有利刃***:“陛下,许康轶和凌安之不过是乱臣贼子,做此倒行逆施大逆不道之事,天下人人得以诛之,微臣手中的长刀,定要砍下西北军狗贼的头颅,愿带北大营和御林军,守住京城和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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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太原战云密布,萧承布已经带着东北驻军赶往河北与河北驻军回合,陈兵三十万。萧承布也是常年带兵能折腾了,看部队势气低迷,在漫天大雪中当众检阅起来。
号子一喊鼓励晋升的制度一出来,当即士气大振,三军将士发誓要将许康轶和凌安之打回西北吃沙子去。
余情半夜起来,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凌安之、许康轶等人在余家也只是能住几天而已,过几天便要回到军中去,本来是想让他们这些天趁机好好休养一下,正常放假几天应该享受到的,比如吃点好的,睡个天昏地暗,听个曲赌个博啥的——结果全没有,只是这些人更方便了议事,整日凑在一起对着沙盘地图推演。
她有点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外间书房,果然见凌安之只穿一件睡袍,赤着脚低着头眉头紧锁,正借着一盏烛光反复地看手中的一沓厚厚的文书材料。
余情见他眼角稍微发红,就知道这几天他半夜全是悄悄起来研究战事做准备,忍不住伸手轻轻捏着他的肩膀心疼道:“三哥,你总是不太休息,眼睛都熬红了。”
凌安之没抬头,睫毛在烛光映射下,在脸上打下了一片阴影,笑道:“怎么?变成兔子眼睛不好看了?”
余情确实有点觉得铁打的人也不能常年这么熬着:“三哥,你又不是年年二十岁,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凌安之从纸堆里抬起头看了她两眼,伸手就捏她的脸:“哟,看来本帅有些美人迟暮,要色衰爱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