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营后凌安之向许康轶秉明了情况,看来京城不仅粮食不少,连防御的措施也准备万全了,硬攻估计死伤惨重。
许康轶带兵两年,他背着手在议事厅走了两圈,计算道:“凌帅,社稷军四十余万,可京城守军也有三十多万,现在据险而守,硬攻的话战场势力可能调转,要不先围困一阵子,争取一下能争取的力量?”
翼王言之有理,凌安之也是这么想的,他两个拳头出击,抓奸细、舌头仔细询问京城详情,有些军官外逃被抓住后,直接向凌帅交了老底:“大帅有所不知,小的是专门负责往京城运粮的后勤长官,自去年春节起便从河北等地向京城运粮和军备,只运到城下的粮食便有几百万石。”
猜到会有储备,倒没想到储备的这么丰富,许康轶和凌安之等人昼夜研究,觉得围攻京城可能需要时间太长,真有可能要围两年,莫不如先打几仗,消耗些箭矢军备再说。
堡垒里大炮射程极远,硬攻损失太大,凌安之的鼹鼠队又派上了用场,还是相昀带队,从境外隐蔽处打洞下去,用着洛阳铲,不分昼夜的开工,耗费了十余日,终于有一条地道挖进了景山上的堡垒和城墙边上,当即灌上黑硫药,直接炸了一个遍地开花——
景山上的堡垒晃了几晃,竟然暂时没倒;但这一段城墙纵使再坚固,也禁不住这近百斤的黑硫药,撕开了一个五十来米长的口子,朝阳门的守军开始的时候始料未及,不过也早有准备,先头部队弓箭和炮子雨点似的打出来,后头部队临危不乱,猛得抢修城墙和将全是竖刺的栅栏搭起来了。
宇文庭和周青伦最是血性,见先头部队有顶不住炮火要退之意,直接也不要命了,宇文庭挥舞着指挥刀大喊道:“听我说,如果有先头部队敢后退者,后队立斩之!兵不顾将者,立斩!将不顾兵者,立斩!”
宇文庭身先士卒,直接冲到了城墙缺口的前队,社稷军和京城守军见主将如此,也跟着杀红眼了,竟然在这一段城墙缺口这里僵持了两个时辰。双方搅成了一锅粥,社稷军过于集中,每推进一步均异常艰难、流血漂杵,双方死伤甚众,尸体将城墙外的壕沟都填平了,社稷军进不去,朝廷军撵不走。
直到凌安之趁机拿下了景山上的一座堡垒,看到京城援军已经源源不断的支援过来,再打下去徒增伤亡毫无意义,这才算是鸣金收兵。
宇文庭和周青伦血葫芦也似,撤回来犹呼哧呼哧地愤愤不平,手指眼红道:“大帅,京城豁口已开,这是天赐良机,我们就算是用人堆也能堆过去,下次再想打开缺口就难了!”
凌安之何尝不知道机会难得,所以一直等到了马上就要处于下锋的时候才下令撤军:“宇文,青伦,缺口太小,社稷军虽然勉力冲了进去,可仍是面对重重阻碍,将士过于集中,施展不开,但是敌军援兵充足,可是施展得开的,一会炮声一响,便要被打到群死群伤,形势陡变。”
周青伦素来知道凌安之在战场上冷静,不放弃机会也不急功近利,要不也打不了这么多年胜仗,他卸了头盔,弯腰用冷水洗了把满脸的热汗,叹气道:“那下一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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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安之和许康轶、花折凑合在许康轶的小书房里秘密开了一个小议事会,小议事会的内容只有一个——算账,看看这点家底还够不够折腾。
许康轶少年时便和商人往来颇多,每日里四处找钱养活北疆军,对军费最有感触,他用盖子拨弄着茶盏里飘浮的茶叶,目光忧郁:“凌兄,连年战乱,现在安西丝路的通商驼队商队越来越少了,关税这一块基本算是去了;我现在北疆直接走私一些货物进来倒还是挺顺畅,可终究不足军费的三分之一;全国多年来已经民不聊生,这江浙和北方缴的税加起来,也没多少。”
花折整日里陪着许康轶东奔西跑,他本来就身娇肉贵,累得瘦了些,他挽起袖子,露出半截润泽的小臂,用手按着许康轶的太阳穴让许康轶解解乏,冷冷地说道:
“殿下,要我看京城周边富商不计其数,找几个罪名直接下了狱,罚他们家产充公就行了;社稷有难,难道不是匹夫有责吗?”
“…”凌安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不敢说。
许康轶抬手抚摸着花折的小臂:“这些富商为求保住家业,已经多有捐赠,你这卸磨杀驴的早了些。”
花折手上加力,有些忧虑:“康轶,京城储存太足,万一一年多打不下来,几十万军队耗在外边,军心如果动摇了,得不偿失。”
凌安之心中也早有打算,之前不吝啬军费,是因为要集中力量才能突击办大事,而今兵临城下,总归有办法,他十指交握:“找到机会便巧攻,我们有补给,但是许康乾没有;京城现在百姓加上军队一百多万人,纵使存粮太多,能吃到何时?我们坚壁清野,先围几个月再说!”
许康轶按着眉心:“凌帅,百姓看到真要打仗,可能要出城,怎么办?”
凌安之还没张口,花折眼中神光一闪,满身清风皓月,满嘴shā • rén放火:“我们怎么确定出城的全是百姓?再者说出城一口人,京城中便少一张嘴,老鼠不许进去,苍蝇不能飞出来,困死他们算了。”
许康轶被一口茶水噎到了:“…”
凌安之哭笑不得:“王爷,花折,京城中一百多万人,如果要赶尽杀绝,则军民一心、困兽据险而斗,我们没好果子吃;莫不如等动摇了京城军心,让想开小差的士兵跑出来;等到差不多了再合拢,到时候内外交困,事半功倍。”
其实京城内的人心已经开始浮动,城外社稷军铺天盖地的旌旗简直是夺魄的招魂幡,不少人全吓破了胆。到了天黑,就有一家一家人扶老携幼的逃离家园,从各个城门洞里背着包袱、提篮携儿、推着独轮车的跑出来,再也不回去了。
待社稷军的计策一定下来,社稷军在城内的斥候、奸细、舌头四处开始活动,危言耸听、利诱恐吓、造谣蒙骗,使尽了各种上得了台面和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皇位是许家的,小命可是自己的,何人不怕死?再说京城守卫的官军除了御林军和禁军是京城人士,剩下的来自西南和东北等四面八方,谁愿意客死他乡呢。
官军也开始逃,直接三三两两的趁着天黑穿着便服混出城,城内人员流水过沙地一样的减少。百姓走了是少了吃饭的嘴,可不足两个月,守城的官军锐减了十余万人,无论武慈、宇文载光等人如何威逼严明军纪,均不能阻止兵士偷偷出城的洪流。
凌安之让眼神锐利的兵士盯着,整天算计官军还能再剩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