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康轶索性把木棍扔了,索性把眼睛闭上了,半透明的耳廓微微一动,地形如何?全有什么?怎么把勒朵颜引到空地上去呢?在一片树林中他实在难以施展。
勒朵颜久在阵前打仗,最会利用地形。看刚才许康轶在乱木丛中躲避负伤,心下便打定了主意要把许康轶困在此处,她当即拦住了许康轶西北处的方向,借着月光和雪光交相映照,短刀飞舞扬起一片雪雾,刀刀全是杀招。
随着插招换式,四周的一切在许康轶脑海中恍若描绘了出来——
刚才撞到的树干积雪还没有落尽,三米外的灌木丛荆棘丛生、刚才擦到点边、暂缓了他的攻势一下,此处地势不平、高低交错,勒朵颜身影迅捷,忽左忽右,经常踢飞地上的石头制造点声响,转移他的注意力。
勒朵颜和许康轶交手,从最开始的戏谑,现在有些心惊,许康轶好像越来越适应地形,最开始极度狼狈,挂了几处彩,可现在矫若游龙,她擦不到边了。
她心下暗暗焦躁,四瞎子果然心智镇静异于常人,竟然迅速适应了此种不利的环境,当即看许康轶刚刚落地站稳,左袖虚晃他的面目,制造杂音;右手刀只有轻微的破空声,直插许康轶的心脏。
——而许康轶好像没怎么动,便躲开了。
勒朵颜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好像许康轶轻轻一滑,便从雪地上消失了。她本能的有些害怕,持刀四处观看,却发现身后立着一条影子,勒朵颜受惊非小,这许康轶的身形怎么突然间这么快?是人还是鬼?慌忙持刀向后一刺——
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那个瞎子好像又不见了。
勒朵颜猛抬头,突然看到了倚在树下观战的花折,她凶光一闪,退一步讲,杀了花折就撤也可以,脚下加快,转手中刀直扑花折。
许康轶这种人,在慌乱的情况下,也没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他闪到勒朵颜身侧,一个扫堂腿,虽然只扫到了勒朵颜一个角,可也让她不得不立身不稳的后仰,脚下的积雪被扫起来,蒸腾出一片白光。
她还没稳住身影,许康轶手刀带来的风声就已经灌到耳朵里了,勒朵颜求胜心切,短刀削向许康轶的手臂,看他距离极近,前胸门户大开,心中窃喜,当即凌空跃起,脚踢他的心口——
好像全差一寸就能得手了,可四瞎子向后一个铁板桥,后脑勺几乎碰到雪地了,刀和腿全部走空,待她再落地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喀嚓声,一条腿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地方,好像踏进了什么窟窿里,顷刻间陷进去一半。
这里有个旱獭过冬的洞穴,刚才花折告诉过他了,他一直留意着,既然勒朵颜不想被引导空地上,那么利用旱獭洞陷了她也是一样的。
——条条大路全通天,不一定非走大家全看得到的。
许康轶觉得这个女人名为夏吾的大都督,实际上不过如此,看来还是凭身份上的位。
他担心着花折伤的怎么样了,没时间和勒朵颜玩猫抓老鼠,听准了勒朵颜的呼吸声和刀锋破空的声音,不等她再反应,直接自背后伸手抢下尖刀,单手锁住勒朵颜的肩膀,一手勒住了勒朵颜的咽喉——
花折这回完全没看清许康轶的动作,他在许康轶身边这么多年,经常被许康轶所负绝学震惊,看许康轶数十个回合之间就变劣势为优势,此种反应,万里无一。
许康轶杀心已动,直接便要手上加力卡断勒朵颜的脖子。
勒朵颜吓得魂飞魄散,她在社稷军中已经两年多了,和许康轶打过数次交道,知道许康轶是举手不留情的主,当即梨花带雨的向她哥哥哭着求助:“哥哥,我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次吧。”
许康轶在她身后声音清冷地问她:“刚才杀你哥哥的时候,为何没想着留他一命呢?”
勒朵颜瘸着腿,看花折正目光哀戚的看着她,拼命挣扎着向花折方向踉跄:“我权欲熏心,鬼迷心窍,哥哥,我不想死,我的腿痛,哥哥!”
许康轶杀气腾腾:“从她向你举起屠刀的那一刻,就不再是了。”
花折也被许康轶这股子少有的杀气冲撞到了,他一时有些矛盾心软:“康轶,放了她吧,我以后反正也不会回到夏吾,我是她哥哥啊。”
勒朵颜闻言惊喜,对着许康轶好像是要跪下:“王爷,我愿意自断一腿,余生不再对哥哥不利。”
许康轶卡着她喉咙的手好像微微松了一下,腿上肌肉绷紧了:“你是在说——”
勒朵颜抬手,好像是要擦眼泪,紧接着突然暴起,比离弦的箭还灵活,原来腿伤是装的,十指蓄力,犹如倒钩,伸手就抓许康轶暴露在外的颈项两侧大脉,眼中凶光闪烁犹如母豺一般:“四瞎子,坏我的好事,拿命来!”
许康轶整个人已经崩成了弹簧,他早有准备,躲都没躲,他腿上已经蓄力,动作毫无顿挫,已经一脚踹向勒朵颜的小腹,正好把没说的话说完:“——假话吧。”
他力度非同小可,只听寂静的空谷中传来彭的撞击声和勒朵颜一声惨叫,花折倒抽了一口冷气,循声望去,只见不知道为何,勒朵颜贴在树上,前胸晕出的鲜血迅速扩大,犹如雪地上的娇艳丽花,两眼恨恨的瞪着许康轶,嘴里大口鲜血喷出,之后不动了。
花折捂着自己的腰,惊呆道:“她怎么了?”
许康轶抬步向花折的方向走来:“刚才刮上我手臂的尖利松枝,将她穿透了,她快要死了。”
许康轶边走,声音在山谷中空荡荡的:“铭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平生最后悔的事,便是金军在京城作乱、我和许康乾并肩作战的时候,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直接放冷箭杀了他,结果后患无穷,间接的害死了我的皇兄、害死了凌霄、害死了我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