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康轶自己能够登基,便是凌安之效命御前,为他打下了社稷,也属于武将谋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四境兵符在凌安之之手,和熙皇帝能不能睡着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是肯定睡不着。
再说和熙皇帝为了社稷计,岂有不忌惮功高震主的武将功臣的道理?奏折和雪片一样飞到了御前,而今天正奉大朝会,刚刚议了一轮事,偷偷若有所思的瞄了四境统帅凌安之一眼,便开始发难。
先是出来个文官试探:“陛下,先帝景阳帝在时,便已经制造过击鼓军令和飞虎兵符,太平时由圣上保管,战时由陛下签发,请求陛下沿袭祖宗旧制。”
许康轶稳坐朝堂,只看了文官和凌安之一眼,扶了扶水晶镜,一言不发。
众人看着许康轶的脸色,开始七嘴八舌——
一会道:“盛世修文,乱世尚武,而今天下太平,陛下当改革制度。”
一会道:“兵符在外人之手多年,是当时为匡扶社稷的权宜之计,而今战时已过多年,确实当收回兵符。”
一会又开始意淫:“当年匡扶过圣上的武将,功劳太过,现在俱为封疆大吏,一旦和朝堂有染,千里江山可能在一念之间便会易主。”
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满朝功臣旧部,其他世家子弟、新贵文官如何升迁?”
这句话倒是有道理,旧臣躺在功劳簿上,即便只守住眼前的这一摊,不再建功立业,也够其他人追赶一辈子了。
连大学士李勉思亦躬身出列:“陛下,改革吏治乃是天下大势所趋,而今百废待兴,军治吏治俱应改革,往陛下早做打算。”
许康轶缓缓抬头,注视着凌安之道:“凌帅,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有时候想象归想象,和亲自在场的感触差别太大,凌安之终于体会到了为何当年景阳帝一朝时,他谨小慎微、千秋不世之功却那么容易就遭了杀身之祸了,这每一句对于朝堂上那位来说,还真全是诛心的。
他从来不会在同一件事上摔倒两次,不过此事估计许康轶会妥善解决,他给许康轶找一个台阶下就行了:“众位大人刚才说的全是内心所想,此事全凭陛下裁决。”
许康轶清了一下嗓子,朝堂安静下来,开始说话,他一向言简意赅,极少长篇大论,而今却是要讲一个故事:“听众位爱卿之言,我倒想起一个故事,众位可否有兴趣听听吗?”
这不废话吗?皇上别说是在朝堂上讲故事,就算是当众表演睡觉,他们也得把观众当好。
许康轶点点头,声音无平无仄:“前朝有一位官人,心思也善,叫做唐仁,是专门为府衙看粮仓的,有一年雪灾,路上全是将死之人,他实在不忍心看百姓饿死,冒着杀头之罪的风险,自作主张开仓放粮,仅他治下,便救了无数的路道,说起来全是救命之恩。”
“他放粮了之后,直接去请罪,自请砍头,可前朝的陛下大度,称他冒死救人,不仅无罪,而且有功,破格提拔了他。”
“有一次,唐仁修沐独自出去游玩,在一个镇上碰到了曾经救起过的壮汉,壮汉而今锦衣华服,已经娶妻成家,酒楼客栈生意做的很红火,人前人后一直叫唐仁为恩公,说定会结草衔环的报答恩公。而今偶遇唐仁,当即和妻子真心实意的全力招待,美酒珍馐,收拾房间,要留恩公多住几天。”
“晚上休息后,壮汉就和妻子商量怎样报答恩公才合适。妻子问他,二百两银子,报答恩公,如何?壮汉摇头说,怎么够。妻子又问,那五百两够吗?壮汉依旧摇头,还是太薄了。妻子缄默良久,狠心说道:大恩难报,不如杀之!”
朝堂上听到语锋不对,俱低头不再敢说话。
许康轶轻问:“众位爱卿,这个大恩难报,不如杀之的典故如何?”
众位皆知道许康轶看似平静,但当年协助泽亲王夺嫡的时候,有翻云覆雨的手段;后来起兵造反,前无古人的成了在外地起兵又造反成功的皇子;为人果毅,城府极深,而今当堂讲完了故事,估计一会是要翻脸。
果然,许康轶拍了拍手,吩咐身旁宦官道:“拿上来。”
宦官下去,不大功夫捧上十八副画卷,按照许康轶的吩咐打开,让朝臣排队观看,朝臣皆睁大了眼睛观看,连凌安之都有些震惊——
十八幅画全是长三米宽二米,按照时间编上了顺序,画的是惟妙惟肖,一看便知道准备了多日:
第一幅是他初出茅庐,除夕夜镇守黄门关对阵回纥,已经和凌霄做了城破身亡的打算之时;
第二幅是他和凌霄第一次去北疆,在突厥窝里救出了被当做奴隶将要被杀的许康轶之时;
第三幅是他在宁夏招兵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