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仪避而不答,只摸了摸鼻子,劝她道:“时候不早了,回去罢。”
雪晴不说话,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得望着他,仿佛下一刻他就要从手头溜走了似的。
李仪莫名感到有些心虚,便添上一句,“我陪你进屋去吧。”
雪晴自是感动不已,心口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李仪扶着雪晴在前面走,夏萝恭恭敬敬地跟在二人后面,心里乐开了花儿:得亏自己反应快!主君好不容易来这一趟,雪晴姐姐不知有多高兴呢!待今夜一过,少不了要赏自己些银子。
夜已三更,凝晖堂里,孟氏独自躺在床上,料想李仪果真留宿寒香院,竟不能寐。
夫妻近二十载,从前也不是没有口舌之争的时候,只是不日便又恩恩爱爱的了。哪知如今,倒是真
为此事伤了和气……
而引起孟氏与李仪纠纷的李舒淇,此刻正卧在祠堂前的蒲团上,枕着胳膊,身上盖着雪茶送来的棉被。
案前,蜡油如泪珠般滴落,跳动着的微弱烛光照着那一排排的灵位,春夜里的风穿堂而过,背上泛起一阵阵寒意,确有几分阴森可怖的氛围。
雪茶怕他冷,当真在这儿给他烧了个炭盆,顺道还替母亲唠叨了他几句:“淇公子,公子今日也不交代一声,便出去喝酒,可知大娘子寻你寻得有多辛苦么?官人也是觉得此次实在太不应该,所以略施小惩罢了。”
“只是,大娘子担忧公子的身子,令我带了被褥来,公子跪上一两个时辰,胡乱躺躺罢!”
李舒淇拢了拢身上的棉被,翻了个身,这儿的蒲团粗糙得很,显然没有床榻上舒坦。
他的酒早在父亲训斥他的时候就已醒了,此刻头脑太过清楚,反倒有些睡不着。
其实,昕岚表妹订亲一事,他事先已经料到,回学堂时,也已打定主意要学着放下了。只可惜,过了许久,心中的孤寂仍是难以排解,脑海中却总浮现出她曼妙身姿,婉转莺啼……
他便想起借酒浇愁的话来……只是谈何容易呢?
李舒淇自小心大得很,有什么烦恼的事儿,往往甩甩头,便烟消云散了。
只是,少年人初尝情滋味,想起昕岚表妹与程家公子订亲一事,只觉心中酸涩不已……
但他也未曾敢因此事对父亲母亲有怨,毕竟谁都能看得出来,父母虽爱子,却也是无能为力。
父亲说的那些话,虽然本意不过是为了警醒和提点他,催他上进。可对一个意气正盛的少年而言,无疑是当头棒喝。
李舒淇杵在凝晖堂门口,任凭父亲斥骂的时候,心中已然苦涩不已……
他问自己,是啊,我算什么呢?
程家三公子,宣平侯嫡幼子,名满汴京的“玉面郎君”,最有可能年少登科的青年才俊……
这么多优点加在他一人身上,试问,天下谁家女子不动心呢?
反观自己,读书不行,骑射不精,琴棋书画诗一窍不通,只会惹事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