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谕吉瞪着她不说话,天露很心虚,但她能感知得出来,福泽谕吉对她并没有很多怀疑,疑惑是有的,担忧是有的,生气也有一些,却并不怀疑她,然而这正是让天露感到心虚的地方,总觉得欺骗这么正直关爱自己的人,会遭天谴诶……
“为什么不回家?”这就是福泽谕吉最大的疑惑了。
“我想去调查我父母的死因,然后还有些事想做……总之待在家里不是那么自由,毕竟……我父母的工作和死因都很特殊不是吗?”
福泽谕吉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天露会知道这么多,他以为兄长夫妇会向天露保守秘密,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看到他的神色,天露笑了笑,“我父母确实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啦,我自己察觉出来的,而正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更需要调查了。”
福泽谕吉轻易接受了她的理由,不再多问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既是感叹她的聪明,又是心疼她在外吃到的苦——这么小的孩子四处流浪,怎么可能不吃苦?
“现在你查出来了吗?”
“嗯……不过可以称得上仇人的家伙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回来啦。”
这点福泽谕吉也知道些,哪怕阻碍重重,查了这么些年,总归查到结果了,所以当年即使他感到了厌烦,仍然接下了大量的暗杀工作。
话不用说得太清楚,叔侄俩有志一同地陷入了沉默,不再纠缠于福泽夫妇死亡的话题。
天露是不想说太多,免得暴露她这些年的经历,福泽谕吉则是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与已经十三岁的侄女相处,肯定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抱在怀里照顾,去到哪抱到哪。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福泽谕吉看得出来,天露这些年独自生活很有主见,估计不会乐意让长辈对自己指手画脚,但他又不可能完全不管。
十三岁……貌似处于叛逆期吧?想到他养育的另外两个孩子,福泽谕吉相当谨慎、或许该说慎重地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生活方面不用担心,大哥大嫂去世,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会为你的生活负责的。你有想要做的事情吗?”
“啊……嗯……我想先去找份工作看看吧。”上学是不可能上学的,现在日本战争结束也才数年,社会整体比较混乱,大概是乱中有序?对于国民教育这方面把控得还不算严格,天露比较得过且过,赚些足够生活的钱就满足了。
“我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你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
“不了。”这个天露拒绝得很果断,开什么玩笑,在叔叔手底下工作可没办法得过且过,她要是偷懒的话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到底还是不熟嘛,分别好些年,天露肯定没办法像对父母那样,对叔叔耍赖皮的。
被她拒绝,福泽谕吉也不强求,继续问道:“那对于你的工作,有什么想法么?”
“我今天去看了一眼,我们家附近的商店街,有家咖啡厅正在招人,也许我可以试试看去当服务员。”
听她这么说,福泽谕吉双眼炯炯有神,似乎有主意了,“既然你想去咖啡厅工作,那去我侦探所楼下的咖啡厅吧,我和老板挺熟的,老板和老板娘人都很好。”
“诶……这个……”
“天露。”福泽谕吉神情肃穆,“我不打算强迫你做任何事,但请你至少不要让我继续这么担心了。”
心虚的天露还能说什么呢,面对这么在乎她的叔叔,又是撒谎又是拒绝的,人家都没怀疑她扯谈的真实性,她对未来想做的事那么没志气,叔叔也没不高兴,甚至愿意给她安排工作,再拒绝就太过分了。
“那就麻烦你了……”
福泽谕吉满意地点点头。
当晚福泽谕吉住了下来,他本只是打算过来看一眼罢了,好在客房收拾得很干净,拿出被褥就能住人,以前福泽谕吉时不时过来小住几天,也是住在那间客房里,换洗衣物都有。
天露和小叔叔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就坐立不安地说去睡觉了。
小叔哪都好,就是人太严肃,对她的态度一本正经,但凡她开口说话,哪怕只是想随便聊聊或者说句笑话,小叔都会摆出认真倾听的样子,让天露亚历山大,算是她感到很棘手的类型。
天露躺上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福泽谕吉敲了敲房门,问:“天露你睡了吗?”
她没有回话,假装自己睡着了。
福泽谕吉轻手轻脚地开门进来,在她床边坐了会儿,给她提了提被子,又摸了摸她的头。以前父母不在家时,他也是这么照顾天露的,看着她吃饭,督促她早睡早起,半夜还要防着她踢被子着凉。
不过那时候天露的年龄是个位数,福泽谕吉这么照看她也正常,现今还这么照顾,天露就有点不习惯,但她并不想对小叔做出排斥的态度,可能在小叔心中,自己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吧……
她闭着眼,听到福泽谕吉叹息一声,开始轻轻拍抚她,如同过去哄她睡觉那般。
天露也忍不住想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