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园一怔,郓哥接着道:“不过那人的儿子最近结了个亲,亲家似乎是什么大户人家的管事……”
“谁家?”
郓哥想了想,十分确定地说:“本地吴千户。”
吴千户有个女儿,小名叫月娘。
潘小园心头反而十分平静,唤过武大,“天冷。回家。”
*
眼前是一个毫无出路的死局。潘小园仿佛看到西门庆摇着那把县太爷题字的折扇,小人得志地宣布:“我有一百种方法叫你在阳谷县混不下去!”
武大腰杆子一梗,义愤填膺地提议:“他们卖一文一个,咱们就卖一文两个!我就不信大家不来我这儿买!这么些日子的口碑都让狗吃了?”
郓哥在旁边喝口茶,慢悠悠地接话:“一文钱两个,大郎我看你明天就得把房子卖了。”
武大急得开始结巴,“哼,要卖也是、也是他们狮子楼先卖!他们今天,就一天,至少亏了……亏了……十、二十……”
郓哥和潘小园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一种智商上的惺惺相惜。
还是潘小园看不下去,耐心解释:“他们家大业大,亏不掉老本的。就算他们在炊饼一项上亏欠,那也早就通过卖酒卖肉赚回来的。咱们千万不能跟着降价,否则就是被他们拖进泥潭里,再也出不来啦。”
阳谷县里没有别的炊饼户,武大的炊饼摊子,放在过去就是自然垄断。而现在斜刺里杀出个扰乱市场秩序的程咬金,武大觉得这不正常。
“他们狮子楼从来不卖炊饼!这、这是……奸商……咱们去县衙告他们,不能这么着……”
潘小园叹了口气。距离反恶性竞争的法律出台大约还有九百年呢。
“那、那咱们不做炊饼,做银丝卷儿!”
几人面面相觑,就连郓哥平时一副鬼机灵的眼神,现在也白成了死鱼样,只是瞅着自己篮子里的雪梨发呆。最后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没用的,你做银丝卷儿,人家也跟着改银丝卷儿。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想想这一阵子得罪了什么人吧。”
武大张着嘴点点头。直到现在,他还不相信是西门庆在捣鬼,只是固执地认为树大招风,赚的钱多了,麻烦事自然会多。但自己是能赚二十五贯巨款的生意人,怎么能任人欺侮!
潘小园却忽然觉得有点奇怪的感觉,看看郓哥,还是拉下脸皮,轻声问了一句:“这光景了,你……你……”
她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郓哥跟自己跟武大都无亲无故,只不过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眼下武大吃人算计,平心而论,他犯不着跟着一起共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