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园突然意识到,既然拒绝与风门合作,那么自己这个地盘,就形成了一个江湖势力的“真空”,任何江湖宵小都有机会来分一杯羹——只要本事过得去。
武松远远的坐着喝酒。潘小园听到小混混开始对自己品头评足,看他一眼,从他的眼神里得到放心的指示——不入流的市井无赖,不必给他们留面子。
但是杀鸡焉用牛刀。况且,武松也需要确定,在他走了之后,这个小点心铺子,能够有对抗地方黑恶势力的实力。
于是武松自己没动,给了周通一个小小的手势。
周通名义上是铺子里雇佣的保镖,此时义不容辞,站起来,捋捋袖子,朝几个小混混一拱手,粗声道:“几位这就不太厚道了啊,我们本分经营,没有多余的钱……”
花臂大汉也看出来周通是练家子,但见他一副双下巴,又觉得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周通自从娶了媳妇,已经发福二十斤了,青春痘倒是悲催的没消——也就呵呵一笑:“兄弟,识趣的就……”
啪!咔!咚!咣当咣当……几声过去,周通已经砰砰砰的放倒了两三个。许久没有活动筋骨,小霸王此刻重续当年的辉煌。再大吼一声,抡起椅子,就要朝为首的花臂大汉砸过去。
潘小园和武松同时叫出声。
武松叫的是:“别出血!”
潘小园叫的是:“别弄坏了椅子!”
周通一犹豫,还没分清该听谁的,那花臂大汉也不是吃素的,哼一声:“反了你们了!”
抗住一拨攻击,地上拎起个装死的小弟:“出去叫人!把兄弟们都叫来!教训他们……”
周通脸色一变,就要去追那个出去报信的。可那花臂大汉又纠缠着他,赶紧叫:“小乙哥……”
燕青在后面休息呢。武松坐得远远的。
还没等他起身,那个跑出去报讯的小弟,却像弹球一样飞回了店面里,一声闷响,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呜咽了一声。
扈三娘掸掸手,左右看看:“我不过是屋里加了件衣服,怎么客人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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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小园大声叫了声好。现在才算认识到,凭周通一个人“保镖”,还不够和这些诡计多端的地头蛇较量。还好当初把扈三娘也留下。
来讨保护费的几个泼皮被轻轻松松揍翻在地上,这才看清出手的是个姑娘,惊诧加害怕,连忙扑翻身便拜:“娘子饶命,大姐饶命,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们也只是在道上混口饭吃,不敢造次,以后再不敢冒犯……”
扈三娘打人时轻车熟路,这会子也拿不准,朝潘小园看看,意识是他们到底什么来头?
潘小园这才拿出掌柜的范儿来,痛打落水狗地把几个人训了一通。
“几位大哥,江湖上混的都不容易,但咱们东京城遍地黄金,做什么正经营生都饿不死人,何必干这等辱没祖宗之事?小店本小利薄,也没工夫跟各位多理论,以后要是再有缘相见,我可就不让他们手下留情了。”
说得豪言壮语,好像她才是那个幕后大黑手,让周通和扈三娘“手下留情”来着。
几个小混混龇牙咧嘴地捂着胳膊腿儿,哪敢有二话。这小破店里藏龙卧虎太可怕,就说旁边那个油头半大小子,那个捧着账本的豆蔻小姑娘,还有那个厨房里探出头来的傻呵呵的厨娘,说不定都是江湖上一号人物。
刚要作揖走人,潘小园忽然叫道:“等等,慢着!”
花臂大汉一个激灵,赶紧停步。
潘小园从柜台里拎出一贯钱,用力一抛,咣的一声,整串钱砸在地上,如同秤砣落地。
“混口饭不容易,跟大哥们交个朋友。往后没钱使时,若小店有盈余,还是会尽量周济点儿。”
周通一惊:“大姐,你、你这是……”
都打赢了,还上赶着把保护费交到人家手里,这不是丢人吗!
潘小园却有自己的考量。风门业务广泛,来钱的门路也多,因此不介意和自己“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些地头蛇小混混,全靠街上的保护费吃饭,要是单独放过了他们这家,心里愤懑,定然会到处宣扬。没多久,恐怕自己这家“硬骨头”,就在东京城的混混圈里尽人皆知了。枪打出头鸟,流氓也知道先教训不讲规矩的,这么一来,不知会有多少麻烦找上门。
虽然东京城的各大酒铺商铺里,多多少少都会雇佣保镖,但像自己这样,店里的“保镖”修为如此过硬,万一让多心之人怀疑起来,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