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纸片从温从雪的胸口滑落到地上,他低头看着纸上的和离书三字,目光怔了一怔。
“阿凌……”他薄唇微动,眼看慕凌已经要走出屋内,他猛地攒紧双拳,飞身上前,再一次拦在了几人面前。
“你要和我和离?!”空气凝固,强势的威压从温从雪的身上徒然放出,重重地砸在毫无防备的慕凌身上。
慕凌顿时感到喉咙中涌上一股腥甜,一道血丝便从她的嘴角中渗了出来。
温从雪见状,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收回压势,盯着慕凌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阿凌,你真的要和我和离?”
听似强势的语气中,竟还有些不甘的意味,仿佛就好像他才是受了委屈,被辜负的那个人一般。
“温从雪!”晏无扶住慕凌,咬着后槽牙看着他道,“你最好记住这一刻,等我……”等他找到办法解去慕凌身上的生死咒,他一定会让姓温的好好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而小团子秦茉茉见状也抖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展开双臂挡在温从雪的跟前:“你,你,你不准伤害我小师姐!”
“哎……”慕凌叹着气,舔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拉开晏无和小团子,慢步从容地走到温从雪面前说道,“温师弟现在还真是出息了,这是要跟我动手?”
看到慕凌脸上熟悉的神色,温从雪心中微动,她从来就是这样,明明长着一张冷艳昳丽的脸,但脸上却总是带着份温和的散淡。无论遇到何等棘手的事,她也只是懒懒散散地挑一挑眉,好像这世间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一般,然后默默替师弟师妹们挑起了沉重的担子。
当初他是爱她这份散淡不羁的自信的。在他刚刚踏足修真丨界,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的时候,是她拉着他的手,给他温暖,挡在他的前面,为他驱赶所有不安和彷徨。
那时候的慕凌,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只会回头笑着对他说“温师弟,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然后拉着他的手闯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他知道这一路走来,一直是慕凌陪着他前行,再危险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开过他的手。
更清楚若是没有她当初义无反顾地施下生死咒,他根本不可能活到今日。
可他却也总是无法直视慕凌的这种自信,就像是暖人的阳光,照在身上是暖的,一旦直视却会立刻让他意识到他与这耀眼的光芒之间的差距。
哪怕如今他的修为已经在她之上,哪怕所有人都称他为少年天才,但只要看着慕凌,他便无法摆脱那种阴暗而难以启齿的自卑感。因为他很清楚,在这段关系中,他一直都是被施与的那一方。
他依靠着慕凌有了今日,却又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真的将这道暖阳掌握在手上。
慕凌是天边耀眼的骄阳,你可以接受她给予的温暖,但却无法让她臣服,让她只为你一人绽放。
而江晚月不同,江晚月和他才是同一类人,即便已经站在了最光亮的高处,心中依旧藏着无法启齿的阴暗,就像他离不开慕凌的温暖,失去了一切的江晚月也会牢牢抓住他施与的这一点感情依靠。
他也知道慕凌是迄今为止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但她永远不可能如江晚月那样依附他,仰视他,需要他的光芒去庇护她。
他需要江晚月,一个知道他卑微过去,却再也不敢无视他,只能哀求他的怜顾,祈求他的保护的江晚月。
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他今日的成就才能弥补他曾经被践踏入泥的自尊。
但这样的话,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对慕凌启齿。
温从雪看着慕凌的眼睛,神色慢慢缓和下来,他尝试着去拉起她的双手,放下姿态道:“阿凌,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没有发现你受伤,是我的疏忽。若是你不喜欢我去看江晚月,我这几日便不去碧纱峰了,只在回雪峰陪你,好吗?”
慕凌蹙了蹙眉,抽回自己的双手,正想开口说什么,晏无已经先一步开口说道:“我还以为温师兄会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私下去见江师妹了呢,原来只是这几天不去啊。这么说过了这几日,温师兄还是要去看江师妹的咯?”
“她”一边说一边眨了眨“无辜”的双眼,用指尖勾了勾慕凌的衣袖,满脸都是害怕自己的好师姐被坏男人花言巧语蒙骗的神情:“师姐,我听逍遥宗的媚修姐姐说过,男人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温师兄现在说这几天不去,说不准明天就又去了呢!”
“晏无,你闭嘴!”温从雪压着怒意,对慕凌道,“阿凌,你不要听她胡说。”
晏无挑衅地瞪温从雪一眼,高挑的身子却往慕凌的身后躲了躲,小声道:“师姐,温师兄这么凶,是不是被我戳穿了心里的想法,恼羞成怒了呀?不然他直接和你发誓以后再也不私下去找江师妹就好了呀,何必非要让我闭嘴呢?”
“嗯,我也觉得阿无说得很有道理。”慕凌笑得意味不明,“你若真的有心,大可不再去见江晚月。何必说这样的话恶心人?”
“阿凌。”温从雪有些着急,“你知道的,无论如何,在我心里,江晚月的地位永远都不可能比得上你。”
“地位?比得上?”慕凌眸光微凝,面上泛起了淡淡的讥诮,“原来在温师弟心里,我和江晚月是可以放在一个位置上比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