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刀疤眼里闪过一丝喜气，身体继续仰着。两方之间像是拔河比赛一样，他这边用力大，另外一头就用力小，身体甚至开始往后挪动，远离那幅近在咫尺的画。
李狗看着着急，如果让梅刀疤解脱，他第一个就会收拾他跟王宝珠。
王宝珠？
李狗看着王宝珠的背影，眼里闪过算计，突然大叫一声：“梅哥，我来救你！”
“叫谁呢？”梅棺材突然开口。
李狗脚步一顿，撞向王宝珠的身体一歪，差点摔在地上，还好拉住了王宝珠的胳膊，才避免落地。
他站稳身体，正要像计划那样撞倒王宝珠，连带着将梅刀疤撞翻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什么，僵硬地低头看向自己握着王宝珠的手。
他好像握着的不是人的胳膊，而是一块冰，冰冷僵硬，寒气渗透布料往他手里钻。
王宝珠还活着吗？
或者是，这是王宝珠吗？
李狗哪里还能想起来梅刀疤，拼了命想要甩开王宝珠的胳膊，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手就像是用520粘在了那条胳膊上，怎么也拿不掉。
“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从胳膊主人的嘴巴里传出来。
李狗一时之间竟然回忆不起来，这是王宝珠的声音吗？
他能回忆起来的只有王宝珠尖锐的尖叫，以及后面疼痛的呻/吟。
王宝珠回头看着他。
李狗看到一双漆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那张脸好像不止一张脸。
像是小时候那种3D立体变换卡，换一个角度，就有不同图案。
他眨一下眼睛，看到的就是另外一张脸。
偏偏这些脸他都认识，那些死去的女玩家男玩家的脸。
“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是他！是他做得！”李狗被吓疯了，拼命往后撤，想要远离王宝珠，偏偏他的手黏在王宝珠的胳膊上。
“怎么了？”
王宝珠又问了一遍。
可李狗分明看到她根本没有张嘴！
“救命！救我！”李狗疯狂对着老于求救，“我什么都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老于他们的视角里，李狗一边抓着弱小可怜的王宝珠不放，一边疯狂求救。
发疯了一样。
“幻境？”
娃娃脸靠近老于，老于靠近游西西。
老于曾经也是一方老大领导，可是不久之前，他体会到了躺赢的快乐，从此就不再想要站起来。
于是，老于义正言辞道，“见机行事。”
意思就是别动。
娃娃脸当然也没有要动的意思，闻言也就安安稳稳待着不动了。反正在外人的眼光里，老于是领导者，他是小弟，游西西是附属品。
老于开口，他这个小弟能不听吗？
不能。
游西西也这么想，笑盈盈在那站着看，可能觉得有点累，跟梅棺材借了椅子坐上去，顿了顿又摸了把瓜子。
老于跟娃娃脸见状也跟着要瓜子，他们没椅子，也不敢坐下，怕有什么特殊情况，就站着嗑。
梅刀疤脸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刚刚李狗突然的叫声让他分了神，又靠近了一些画架。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远离了一些，心里忍不住痛骂李狗，阴谋论李狗就是要害他。
更用力往后。
殊不知李狗现在快没了，他等不到救助，也没有梅刀疤这么快调整好情绪自救。
看着王宝珠不像是人的脸，更是只有恐惧。
“你害怕？”王宝珠这次的声音是属于一个男性。
李狗浑身颤抖着，似乎下一秒就能晕厥，他当然记得这个声音，这是在他第一次下副本救了他一命，之后带着他下副本的孟建竹。
孟建竹还带他去过他家吃饭，李狗记得很清楚，孟建竹有个好看的老婆，和一个即将十八岁漂亮开朗的女儿。
他老婆身体不好，家务都是孟建竹在做，孟建竹不在家就是女儿在做。
他收到梅刀疤的威逼利诱后，给孟建竹水里下药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想起来了，他在想怪不了他，他李狗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在想，谁让孟建竹多管闲事，梅刀疤摸了那个女的一下怎么了？
在想，孟建竹死了，他会去照顾他的老婆孩子。
……
“你就这么怕死吗？”孟建竹的声音问。
“谁不怕死？！你不怕死吗？”李狗双眼猩红一片，眼前只有孟建竹青白的脸，“你不怕死吗？！我没错，我没错。”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王宝珠厌恶地回头。
李狗猛地挣脱了束缚，因为用力过大往后连连退了数步，脸上劫后余生的喜悦还在，整个人撞到身后的画卷上。
“选错一次。”
梅棺材突然开口。
现在，他们知道选错的代价是什么了。
李狗被吸进了那幅画里，那是一幅颇为诡异的画，一个猪圈，里面没猪，天色灰暗，下着小雨。
现在猪圈里有猪了，李狗出现在猪圈里。
与此同时，梅刀疤猛地一个用力，往后退了数步。眼看就要后退到王宝珠身上的时候，梅刀疤再次被拉扯着前冲。
原先的努力像是笑话，他被操控着五指，直接掀开了黑布。
一秒，两秒……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梅刀疤猛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下一秒他的笑容僵硬在原地，从右手五指开始，一点一点被看不见的线绞断，短短时间内，整个右臂都空了，右臂下的地面上是绞碎的肉块跟碎骨。
游西西反应极快地捂住耳朵。
痛嚎几乎能震碎耳膜。
老于一个健步上去，撕下来一块梅刀疤的外套，堵住他的嘴。
安静了。
“我这是怕你不小心咬到舌头。”老于真诚地敷衍。
梅刀疤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但他被堵住了嘴，另外一只完好的手再给右臂的伤口撒药。
叫得大声，动作却非常稳，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折磨别人的耳朵。
“你不是说有两次机会？”娃娃脸看向画卷李狗，“这是两次？”
梅棺材道，“有两次选择的机会，可是选择权在你们手里，能不能用掉两次，就是你们的本事了。”
靠。
选错会被吸进画里，要选出的画却没有任何的提示，一共有60多幅画，哦，现在排除了一张，还有59。
简直离谱。
怪不得不需要时间限制，简直是不可能完成事件。
“6人要选6幅画，如果一个人两次都错误了，还是要选择出来六幅画吗？”游西西问。
梅棺材对上游西西不敢用除了恭敬以外的任何语气，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尊敬的客人，您说对了一半。”
“如果客人发生一些意外，比如生命体征无法支撑其再做选择，赏画人数不足6人，就需要重新挑选新的客人来进行赏画。”
“如果不幸没有客人能来赏画，以赏画客人人数为准，挑选画作。”
简单来说，如果人死了，就重新叫人上来，如果没人能上来，活几个人选几幅画。
“为什么没人能上来？”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楼难道有危险？”
这话不是游西西问得，梅棺材变了脸色，“关我屁事，又不归我管。”
问话的娃娃脸：“？”
你刚刚这个态度吗？
这会儿工夫，梅刀疤已经自己包扎好了伤口，将嘴里的布料扯下来，但是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没有别的狰狞表情。
甚至没有找王宝珠的麻烦。
好像，之前易怒易爆炸的人，不是他一样。
游西西却觉得这才对，之前那副狗样子，怎么可能残杀坑死这么多玩家，他能成功必然是能屈能伸，有能力又有狠劲。
“各位，之前是我狗眼看人低，”梅刀疤羞愧道，“我愿意将之前的情报全部都告诉你们，只希望你们能让我跟着一起通关。”
姿态放得尤其低，加下他现在的惨状，很容易引人心软。
“游小姐，我对之前言语的冒犯向您道歉，对不起。”深鞠一躬。
娃娃脸跟老于怎么可能相信这个男人。他这种人，对自己狠，对别人只会更狠。
但他们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游西西，虽然游西西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但是从她多次出手救助大家这点来看，她还是很善良的涉世未深模样。
他们担心她会被这个道歉蒙骗，
“就这？”游西西开口了。
两人同时放下心。
梅刀疤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游西西会是这个回答，在他看来，游西西这个人娇柔做作、持美行凶。
他这么放低姿态，要么会心软原谅，要么会冷笑嘲讽。
前者最好，后者他能够一直道歉，从而让对方自以为在撒气，实际上潜移默化跟她打成一片。
现在什么情况？
游西西蹙起眉头，“道歉的诚意就这？”
老于快速接话，“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我的话，道歉肯定要给钱给东西。”
“对，”娃娃脸反应过来，跟着说道，“一句对不起算个什么？嘴皮子的上下一碰的事情。”
梅棺材听到这话，就想到了自己被搬空的棺材铺，怜悯地看向梅刀疤。
梅刀疤没注意这个眼神，正往外掏东西，他这次处理了不少玩家，收回了他们的储存器，还没来得及清点。
不过，他记得——
梅刀疤直接掏出一个储存器，这是一个姓孟的玩家的，跟李狗一起。他的储存器里面什么高档东西都没有，都是低级法宝道具，反倒是有几个女人家的东西，很精巧。
听李狗说是给老婆孩子的，现在正好可以拿出来应付。
游西西收了东西，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老于打圆场，“现在你说一下之前的情况，西西你去看一下那幅画。”
说话间使了眼色，告诉游西西远离王宝珠。刚刚的情况，他们看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个女玩家的情况不太对。
游西西看着挤眉弄眼，突然想起赵山那句话，张嘴就复读机，“老于，你一直冲游姐我眨眼干什么？你要勾引我？”
老于：“……”
这话怎么tè • mǎ的这么耳熟？
游西西扭头站在画前，双目无神盯着画，画里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个普通的猪圈。
不，不对，游西西摸着下巴，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猪圈用石砖围着，里面有两个石槽，一个里面有水，一个里面是屎黄糊状物，猪饲料。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猪圈里只有一个李狗，还是静态的。
不过这也是诡异的地方，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危险之处，李狗怎么能出来呢？
既然说了两次选择，应该是有出来的可能性才是。
“雨水似乎在腐蚀他。”游西西耳边响起女声，有些嘶哑，不太好听。
游西西没有回头，努力让自己找回精神，视线往李狗身上看，果然在李狗身上看到了许多坑坑洼洼。
游西西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这个猪圈，它没建顶棚啊！
“之前没有这么难。”王宝珠自顾自道，“看画、评画、填画，只有最后一个环节是需要选人的，前两个环节是全部集体参与。”
“看画是给出两幅几乎一模一样的画，在规定时间找不同。”
“回答错误，会死亡。”
“没有全部选出来，少了几处需要几条人命。”
游西西恍然，这种规则下，如果没有事先知道规则，确实很容易吃亏。
“评画是几个小厮当场作画，玩家进行评价。评价好也不行，不好也不行。”
“夸好，要说出具体哪里好。说出来了，作画者会临时画一张肖像给评价的玩家，肖像非常诡异。”
“说不出来，也是死。”
“说不好，要具体说出哪里不好，说出来了，作画者会要求评价者进行修改，修改好了才算通过，修改不好，还要死。”
“说不出来，是死。”
“之所以说这种比现在简单，是因为前两个环节只有两幅画参与，一个环节一幅画。”
“填画呢，第一天是一个人，在留白的风景画里添色，一般情况缺少的都是红色。”
“没有颜料，暗示用血。”
“一幅图几乎能抽干一人全部血量。”
“到了第二天，需要两个人，抽干血液的同时，连骨头也抽走了。”
“第三天，需要三个人，皮血骨都没了。”
皮血骨？游西西想起六具干尸，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还是说，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个副本需要外来者的皮血骨呢？
“怎么样？”老于他们从梅刀疤那里得到了一些美化了自己的线索版本，一回头看到王宝珠站在游西西身后，立刻就过来了。
老于跟娃娃脸强行将游西西拉开，若无其事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发现他要死了。”游西西指着画里的李狗道，“雨水腐蚀肌肤，又没有遮挡，估计很快就只剩下个骨架，说不定连骨架都没有。”
“他的位置好像变了。”王宝珠远离了老于两个男玩家，才开口道。
老于两人听到她声音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王宝珠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完全不像是个年轻小姑娘的声音。
如果是赵山在这里，估计要说，“姐姐，你嗓子哑了？要喝水不？”
可惜这里是两个阴谋男，他们怀疑王宝珠更不对劲了，警惕地盯着她。
王宝珠并不在乎，她现在厌恶所有男人。
她摩挲着手里的红绳，麻木的看着这幅画，画里的李狗不是之前被吸进去时趴在地上的模样，他蜷缩在猪圈角落，身上散布着点状的腐蚀后的伤疤，全都见骨。
他后背有一条极长的伤痕，血迹斑斑露出森森白骨。
“一定很痛吧。”王宝珠轻声说道。
李狗快痛死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摆脱了，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王宝珠，就被吸引了这个鬼地方。
到处又臭又湿，更恐怖的是，雨水打在身上，还会腐蚀他的肌肤。
李狗一开始试过从围墙爬出去，墙壁并不高，只到他的腰腹，而且有两个石槽，爬出去可以说轻而易举。
但是在他刚将手放在墙上，一声撕破空气的声音响起来，他立刻抽回双手，那东西直接抽在他后背上，将他抽趴在地。
李狗这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长鞭，看不到的长鞭。
李狗忍不住呼痛，发出“哼哼”的声音，他恍若不觉趴在地上“哼哼”，好像这样能减少一些痛苦。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身上，李狗急促地“哼哼”着，四肢并用在猪圈里爬跑，似乎想要找到遮挡雨水的地方。
可惜，这里没有顶棚，遮挡不了雨，他只能蜷缩着身体，用已经疼痛麻木的后背挡在外面，保护其他肌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狗感觉头脑越来越浑浑噩噩的，不知朝夕。他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也不记得要从猪圈离开，更忘记了刚进来时，觉得这里又臭又湿。
只在一边“哼哼”，一边畏惧地盯着墙壁。
只一次，他就放弃逃离猪圈的意志了。
李狗突然感觉有些饥饿，他看向石槽，动了。
在它迈向石槽的那瞬间，乌云散去，雨停了，天晴了。
……
画卷上的右上角出现两竖行字：
第一竖行：猪在吃食
破折号
第二竖行：李狗
“他如果离开猪圈呢？”梅刀疤突然发问，作为李狗短暂的同伴，对李狗的品行一清二楚。
李狗失败，不代表难度就大。
“离开猪圈，自然就出来了。”
梅棺材话音刚落，一个湿漉漉的人凭空砸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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