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述是皇甫卓的老来子,一向疼宠有加,甚至有传言说,皇甫卓之所以圣眷不断,正是因为背后的皇甫述善于揣测圣心。这种传言自然没什么根据,毕竟皇甫述此前无官无职,常年周游在外,还是回京后殷离赐了个散骑侍郎的职位,随侍左右。
不过皇甫述比其父更擅揣度圣心,倒是真的。方才大殿上便看出殷离对父亲的不满,立刻跟上来补救。
他认为,现在还远不到跟皇帝撕破脸的时候。
“你说,你也自请平叛?”
殷离有些意外,审视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皇甫述脸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好,你如今也大了,该去历练一番。”
殷离才不在乎他有没有领兵的才能,皇甫卓虽未表态,但能出个儿子,只要他不想让这个儿子死在战场上,兵力和军备就不会吝惜。
皇甫述此举成功令殷离收回了对皇甫氏的不满,朱笔御批,封皇甫述为中军参将,协同赵国公顾培铭征讨镇国公。君臣数人在御书房商议了一番此战的计划,殷离觉得此战胜券在握,总算有了些闲情逸致,看向赵国公时,随口道:“早就听说你家世子大好了,怎么不让他随军历练一番?”
顾培铭神色变了变,却恭敬地回了句:“承蒙圣眷,只是犬子身子尚未完全康复……”
顾休承的身子康复得如何,还能有人比密切关注的殷离更加清楚吗?这赵国公,说到底还是偏宠次子,不愿对发妻生的长子过多提携罢了。
这些大臣的私事,殷离调查得清清楚楚,却大度的不加干涉。谁为他卖命不是卖,赵国公愿意用小儿子,便去用,只管为他抵御外敌便可。
殷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如此,便让他好好休养。叫你家二公子好好立功,带你们父子凯旋,朕定会有赏。”
顾培铭果然面露喜色,谢恩后便先行退下。
殷离看着他的背影,问皇甫述:“赵国公世子找的那位神医,你也见过?”
殷离此人,旁的能耐或许一般,对臣子的监控却是无孔不入,皇甫述对他知道这件事丝毫不惊讶,闻言淡淡回道:“见过,她是原太医令姜丞的后人。”
闻言,殷离再次想起初念的身世,心中的不安被放大开来。
自己的隐疾拿捏在这样一个人的手中,着实令他难以愉快。殷离的帝位来得不正,自身根基也太薄弱,十五年过去,依旧被大臣挟制掣肘,当年事他想隐瞒真相,杀了不少人,包括姜氏合族,不过他也清楚,恐怕还会有不少漏网之鱼。
事实如他所料,果不其然,这医术卓绝的殷小娘子,便是其中一个。
这般余孽撞进他手心里,却不能捏死她,还有求于她。
若他能够大权独揽,倒也不必介意。可如今呢?殷昶都开始以他“弑父杀兄,篡夺皇位”为由举兵反叛了,檄文传遍天下,那件往事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人尽皆知。
殷离心中暗劝自己,他又何必纠结这些细节?
因此,便只是不阴不阳地给了个评断:“倒是继承了一身好医术。”
在这个阴晴不定的皇帝面前出风头,实非好事,皇甫述斟酌着语气回道:“到底是个女大夫,又只有十四五岁,误打误撞治好了顾世子,也不知道有多少真才实学。”
殷离听到一个女字,心中戒备便消除了大半,暗暗点头道,到底只是个女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便道:“莞爱妃多年心疾,太医院的老家伙们都束手无策,朕已经传召这位姜大夫的后人进宫诊治,看她到底有几分其外祖父的能耐。”
皇甫述却道:“贵妃娘娘身娇体贵,她一个乡野郎中,即便是姜氏后人,怕也是难当大任。”
殷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带着些隐怒道:“怎么,惜美人啊?这么护着?”
皇甫述连忙低头,道:“臣不敢。”
殷离道:“朕得知,你对这殷娘子在意得很。倒是个刁钻女子,叫你吃了不少苦头吧?爱卿这次出征好好表现,待大胜归来,朕便将这殷娘子赐给你如何?”
皇甫述心中,殷离根本是个蹦跶不了几天的活死人。但听到这里,心中竟隐约升起一个念头,九五至尊、金口玉言,即便出自这么一个昏君之口,也是弗容抗拒的。
让殷离为他们赐婚?或许是个好主意。
闻言立即面露喜色,跪地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殷离的嘴角露出个险恶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