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不少,除了当事者两人,顾休承、姜承志都在,不远处还有不少小厮、护卫。皇甫述显然并不介意在众人面前表露心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初念,想知道她如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提亲。
前两次见到皇甫述的情况,都是突兀的,毫无预兆的,没有任何时间给初念做准备,以至于她不自觉地选择了逃避、退让。
初念事后回想,总觉得有些恼怒,分明是他对不起自己,她凭什么要做逃避的那个人?
但细细一想,她在仓促间所做出的第一选择,其实并非全无道理。
做错事的是前世的那个皇甫述,而眼前这人,他与自己并无瓜葛。为了避免殷家再次遭遇前世的悲剧,遇到合适的时机,她会果决地处理掉对他们不利的因素,比如白石崖的那座矿场。
但面对年轻时的皇甫述本人,她却没有什么报复的念头,更没有跟他纠缠的心思。
说到底,前世两个家族的矛盾,本就是无可避免的,迟早都要走到那一步。
而她和皇甫述之间的恩怨,唯一的便是因由便是自己眼光不好,所遇非良人。
或许死在对方箭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通了,看透了。
如有来生,但愿再不复相见。
只是没想到,如今果然重来一次,虽时间场景略有不同,皇甫述还是说出了类似的告白。
前世那日,她被刘武进安排为京中贵客献酒,表兄姜承志设法营救,却被衙役当场抓获,正是身为贵客的皇甫述亲自出面,才让兄妹两个得以平安脱身。
患难之交总是不同,皇甫述自那日之后,总是借着各种理由与她偶遇,就差把追求两个字写在脸上。
而当时的初念,或是因为对他心存感激,又或者只因年少轻狂,竟不觉有何不妥,对这等热烈到近乎逾矩的行径非但不觉得反感,甚至有些怦然心动。
然而,就在她犹豫着是否答应对方之时,皇甫述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她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个人。
后来,初念被殷家人接回京城,与他重逢,两人才再续前缘。
皇甫述当时给她的说辞是:京中出了要紧事,他这才不得已匆忙离开。
直到十年后两人兵戎相见,初念才从他口中得知真正的真相:若非她殷氏女的身份,两人的缘分,早就在山梅县划下句点。
当她重回豆蔻年华,再次与他相遇,对方再做出类似的言辞举动,初念已经无动于衷。
皇甫述这个人的性子,初念还是有些了解的,说得太过迂回他听不懂,她看向对方的双眼,十分直白地回道:“我认为不可。”
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扑哧”一声笑来。
初念朝那方向淡淡看过去,便见顾休承伸手掩住了口,眼中仍残存着些幸灾乐祸的笑意。
可不,皇甫述说得那般深情悦耳的一长串话,句末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意下如何”,却换来句冷冰冰的“我认为不可”,总归是有些好笑的嘛。
皇甫述早料到自己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接受,被拒绝也并不意外,到底碰了一鼻子灰,有些不自在,听到顾休承不加掩饰的嘲笑,也有些恼怒了。
他忍不住走近初念,低声哄道:“初念,你再给我个机会。”
他走近了两步,初念便默默后退两步,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她对皇甫述的目光不躲不避,甚至始终正视着对方,眼神没什么温度,说出的话,也极致冰凉。
“承蒙厚爱,不过公子无论相貌、性情,人品、家世,于我而言都不合适,退一步讲,即便这些都合适,但我并不心悦公子,单就这一点,你我便无缘。”
“初念……”皇甫述的眼神有些受伤。
不待他继续开口,初念便打断了他:“请皇甫公子自重,喊我姜大夫即可。”
皇甫述被堵得哑口无言,到底是理亏的那一个,再这么纠缠下去也不好看,他只好自找台阶下,尴尬却不失大方地一笑:“说起来,此事的确仓促了些,是本公子太心急了些。姜大夫,我的心意已经带到,咱们,来日方长。”
初念自认为说得够清楚了,便再不看他一眼,也没打算继续接话。
如此外显的拒绝,饶是再多的心理准备,也难免倍感挫败。
皇甫述便无意继续逗留,主动开口道:“时辰不早,那我就先告辞了。姜大夫、顾世子,再会。”
顾休承不便起身,便让季轻去送客。
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室内依旧是一片静默。
气氛有些尴尬,顾休承让闲杂人等都退下,这才对着姜承志略一点头,道:“姜公子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