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对于治疗顾休承的病,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不过,这种把握,旁人却不可能知晓。
但顾休承自从接受治疗以来,从未对她表现出任何明面上的质疑,似乎根本不觉得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豆蔻少女有何不妥。
对此,初念虽然没说什么,心内还是满意的。
病患听话配合,治疗才更加事半功倍。
倒是她舅父姜道飞,对初出茅庐的她到底有些不放心,听说初念已经开始为世子治疗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姜承志将他送到县城顾宅来,打算在旁为她打气助威,顺带万一初念有拿不准主意的时候,也可以跟她商量一二。
此举无论是靖王妃、世子,还是初念本人,都是十分欢迎的。
在袅袅的安神香,和姜道飞半是担忧半是殷切的目光中,顾休承躺在榻上,静静看着少女在他身上施针。一根根手指长的银针扎入身体后,她便用艾灸继续刺激穴位,借此来调动他身体内部的能量来辅助治疗,针尾也会发出微微震动,形成如同凤鸣的细微锐响。
被扎的穴位传来阵阵熟悉的麻痒疼痛,很是有些难熬,但顾休承显然已经习惯,动也不动地躺在远处,静静握拳,垂眸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腿。
初念艾灸时不忘时时抬头查看他的表情,发现这人无论何时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轻声问道:“世子不疼?”
顾休承抬眸,与她探究的视线撞上,心中狠狠一跳,便道:“疼,但我受得住。”
嗓音有些微哑。
初念默默笑了一下,便没再说什么,垂眼继续手中的动作。相比于之前的平静忍耐,此刻的顾休承的心思却活跃了起来,他看着少女柔白细嫩的手腕,再看了一眼自己变形扭曲的双腿,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久违的渴望。
这次,或许真的能康复吧?
如果好了,他是不是能拥有可以正常的双腿?
可以行走,可以跳跃,可以习武……
顾休承的心慢慢揪紧,直至此刻才发觉,自己这么多年以来饱受病痛折磨,失望太多次,已经忘记去期盼,已经习惯了大夫们的摇头叹息。即便是千里迢迢赶来山梅县,其实内心深处并没有明确的期待,也没真的想过,自己可能会是被治好的。
直至此时,直至此刻。
他忽然升起了一丝强烈的渴望,真切地希望自己能够真的好起来。
所以这一次,是可能如愿的吗?
治疗的过程非常漫长,初念全程保持高度专注,待到结束时,一条素白锦帕递到眼前,她愣了一下接过来,才发现自己鬓发微湿,这深秋时节竟然出了一身细汗。
“谢谢世子。”
“你辛苦了,该是我道谢才是。”
初念莞尔一笑,顺便帮他套上衣衫,系好衣带,并将被子盖好掖了掖被角,还弯下腰为他理了理凌乱的长发,低声道:“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帮你准备药膳,等你醒了就能吃了。”
作为毁矿那件事的感谢,这段时间顾休承的药膳都是初念亲自准备的,因为更加用心,总算将他从黑暗料理中解脱出来,最近的胃口都变好了不少。
顾休承点了点头,乖巧地躺着,目送她搀扶着姜道飞离开。
出去后,守在院子里的一应人等都迎了上来。初念让人暂时不要入内打扰,让世子先睡一会儿,茜雪等人才退下了,只有姜承志跟上了他们。
舅甥两个才开始闲谈。姜道飞的表情堪称眉飞色舞,连声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啊。初念,你这一手凤鸣十三针,使得可比舅父要稳当多了。”
姜道飞夸她一向不吝赞美之词,这里也没外人,初念也不谦虚:“名师出高徒嘛,都是舅父教的好。”
姜道飞含笑点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第一百零一次叹道:“承志,你可得抓紧些了。”
父亲对初念的夸赞,姜承志从来都是感同身受,并没有什么嫉妒心情,但矛头直指自己的时候,也难免有些紧迫感,闻言不由苦笑道:“儿子知道啦!”
舅甥三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隐约的打斗声,不少守在附近的护卫都赶去增援。初念拦住一人,问他是怎么回事,那人答道:“是那位皇甫公子。他今日登门求见姜大夫您,不过王妃与世子有令,近期谢绝访客,可那皇甫公子太过嚣张,求见不成,竟然派人打上门来了。”
初念神色凝重,这皇甫述,在搞什么鬼?
姜道飞在旁听见了,不由问她:“这皇甫公子,就是上次在周村时,屡屡跟你们偶遇的那位?”
姜承志怒了:“几日不见,他不仅未见消停,竟然还敢打上门来。还说是京城贵胄子弟,就这么点教养吗?”
初念却沉默了下来,皇甫述那日私闯顾宅就很怪异,但毕竟是只身前来,现在却大张旗鼓地闹出这么大动静,这是为了什么?
想到早上才听来的消息,忍不住想到:难不成白石崖矿场之事,被他察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