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熹微楼,光是宴请一顿,便要花费三品官员的半年俸禄,更别提搞这些莺莺燕燕的花头。
纯属没有必要。
世子却随意说道:“都是自家的,不破费。”
初念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看向他:“熹微楼,你家的?”
前世这会儿,两人还不相识。及至初念来熹微楼消费的那几回,这人却早没了。当时许多人都猜测这家销金窟背后的主人是谁,但对方太过神秘,甚至隐隐有说法,这本就是圣上的私产。
原来,这并非是日后的皇帝、如今的靖王私产,而其实是顾氏的产业?
不待初念有更多的疑惑,世子便主动解释道:“准确的说,是我和阿姊的。病了这么些年,旁的事情也做不来,长姊宠我,给了我许多银钱,连同我母亲留下的嫁妆,做了些买卖。熹微楼,就是我们名下的产业之一。”
初念不由想到,黑甲军似乎也掌握在他手里。
所向披靡的铁骑军队,日吸斗金的熹微楼,听起来他们所拥有的资本还远不如此,当年世子死了,这些资源自然落在了靖王妃顾浅辞手中。
难怪膝下无子的殷离意外驾崩之后,朝中有那么多挂名闲王,偏偏宝座能落在靖王头上。
而皇甫卓再怎么利欲熏心,却始终也无法掌控这位新帝,最终只能冒着弑君的风险对靖王痛下杀手,却直到初念临死前,都没有获得绝对的成功。
在初念越想越远的思绪中,包厢内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弦声。
身姿姣好的舞姬挥舞着长长的水袖,在余音绕梁的琴音中轻曼飞舞。初念看着她们或轻盈旋转,或掂足跳跃,心中不由开始评估,自己不经意间治愈的这位病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利用价值。
他还欠着自己一个条件,不是么?
如果要求他协助自己对付皇甫氏……
初念很快否决了自己的这一念头,这样着实太过贪心了。
不说世子已经兑现了两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艰险,就算他什么都还没做过,这个要求,也是强人所难了。
靖王和皇甫氏迟早会对上,但那是靖王的事,是靖王妃的立场,与世子无关。
而她,的确希望能够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为前世的父亲和自己报仇。
但也不代表着,要把自己,变成皇甫述那样的人。
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不惜利用一切人一切事的那种小人。
她应当守住自己的底线。
想到这里,初念轻轻端起手边的香茗,凑在嘴边抿了一口。
浓郁而绵长的余韵在舌尖绽开,初念意外地看了世子一眼,他果然在等她的评价,见她神色微动,便问道:“如何?”
“好茶。”初念并未多言,但这两个字的评价,足以令世子展颜。
时人饮茶,或煮或煎,方法各异,却总爱添加各种重口佐料。顾休承却将炙烤好的茶饼放入臼中捣成细末,再置入瓦锅,灌入沸水,扑鼻的清香在包厢里弥散开来。
“这是我从一本杂记中学到的方法,专程派人去岭南采的茶草,先后经历了十八道工序才制成的茶饼。这般再煎,茶香淡雅,但余韵绵长,唇齿留香。”
初念点了点头,论说,还是他会说。
她只会说好喝。
小小的杯盏被喝空了,世子便又舀了一盏给她。初念也不拦他,却调侃他:“莫非你这些年被服侍惯了,如今也想体验一番照顾旁人的感觉?”
世子愣了一下,浅浅一笑,道:“我只照顾你。哦对,还有阿姊!”
说着又为她布菜。
席间都是熹微楼大厨的拿手好菜,世子看得出,初念是个好美食的。往日里两人独处,若没什么好话题,便谈论各地的美食。
世子原本其实并不十分中意美食,毕竟他绝大多数都吃不了。但他看的书多,还是能聊。随着身体逐渐康复,他受初念的影响,也开始各种尝试,果然也体会到不少吃货的乐趣。
只是他如今忌口的食材依旧很多。
初念看着这一大桌子菜,随口就点出了几样,提醒他不能吃,与药效相冲,也不利于他的身子调理。
世子便苦着脸道:“我知道,我不吃,你吃吧。”
初念不由笑了,劝他:“你不必这样,让他们撤下去吧。看得着吃不着,不是更痛苦吗?”
世子却道:“不必,有一人能吃也是好的,看着你吃,我也高兴。”
初念心道,这位果然境界远高于自己。想当年,她缠绵病榻什么也吃不下,味觉渐渐麻木的时候,看谁吃得香都火大,恨不得让对方滚出去。
世子这么好的人,还是别用自己那些污糟事,去沾染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