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示意季轻将他推到初念身边,看着她动作,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有什么?你都能忍,我还不成吗?”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腥臭味却越来越浓重,季轻一早就托辞离得远远的,世子倔犟地留在原地守着,只是脸色终究变得有些勉强。
初念却没有嗅觉似的,一脸怡然地拿着小扇子给炉子煽火,见世子这幅表情,不由笑道:“你进屋去吧,我特意选了下风口,你离得远些,倒也不必这样难受。”
世子却不肯,大有一副誓与她同甘苦的凛然气势。
初念劝了几次未果,便随他去。这东西虽然难闻,对身体却没什么害处,忍得过便无碍。
世子到底没忍住,又问道:“这是什么药?真够腥的。”
他不由想到在山梅县时曾经泡过的药汤,当时为了解毒,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都往里加,那滋味世子回想起来,至今依旧敬畏不已。不知这一锅又是为了什么,总归不是给他喝的吧?
“这不是药。”
熬了个把时辰,初念将那乌黑的药汁悉数倒掉,世子便看到残留着黑色药渍的砂锅内,躺着一个透明软弹的片状物。
初念将砂锅端到井边,舀了几勺冷水浇在那片状物上,那东西便急剧收缩,缩成了掌心大小的褶皱一团,顾休承好奇地看着她拿出那东西摊在掌心,用指腹整理撑大,问她:“这是什么?”
这玩意被熬煮时气味令人退避三舍,但这时却变得晶莹可爱,并且没有任何异味,倒是奇妙。
初念便问他:“你要试试吗?”
这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怎么试?
顾休承可没忘了方才那股记忆深刻的腥臭药汁,再看看这晶莹剔透的东西,忍不住猜想:难不成,她是要他把这东西给吃了?
顾休承不禁有点头皮发麻,正想着如何婉拒,却瞥见初念嘴角的笑意,似乎是看准了他不敢,便立即改口道:“行啊,试试就试试。”
初念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见他应下,却也不改口,便将他推到一个向阳处,道:“把眼睛闭上。”
“哦。”世子心中有点打鼓,但应都应了,便咬了咬牙,如壮士赴死般,决然闭上了双眼。
初念几乎被他不明显的神情逗乐,紧接着便将手中的那东西摊在了顾休承的脸上。
世子只觉得脸上一凉,一种柔软到近乎流动的物体在他面部滚动、延展,他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却有一双手立刻托住了他的双颊,而后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靠近过来,耳边传来那女子的声音:“别动。”
她应该离自己很近,说话的气息柔柔地喷在他脸上。
顾休承袖底的双手轻轻握了握,屏住了呼吸,耳畔是自己越发激烈的心跳。
闭着眼,感受便变得越发清明。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推着那团东西,在他的脸上轻轻抚过,先是额头,双颊,下颚,然后来到了眼窝,鼻翼,唇瓣。
顾休承喉头滚动了一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此时嘴唇一陷,却是被那柔软的指腹轻轻按了一下。
“先别动。”
初念还是那句话,顾休承竭力控制着呼吸的节奏,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初念动作很轻很快,最终重点在他的眼皮、鼻翼两侧及双唇上描摹了一番,而后稍稍后退,取来一把团扇,一边说着“别动啊”,一边对着他脸上轻轻扇着风。
顾休承僵硬地坐着,等了约一柱香的功夫,总算听见耳畔那女子说道:“好了,睁开眼睛吧。”
顾休承便依言睁眼,却觉得眼皮沉重,有些轻微的滞涩感。初念在他睁眼的瞬间,再度伸手,用双手指腹在他眼皮上快速抹了一下。
顾休承便觉得那股滞涩感消失,顺利睁开了双眼。
能看见时,便确定了,她果真离自己很近,膝盖支在他轮椅的扶手上,附身正在他脸上轻轻抚摸,顾休承刻意忽视她几乎坐在自己怀中的焦灼感,哑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一开口,便察觉到双唇竟被某种柔软的胶状物粘住了,但并不牢靠,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双唇立即分开,初念便顺势又在他唇上抹了几下,这次描摹得格外细致,指尖几次无意碰到他的牙齿。
顾休承看着她,却见她神情专注,眼底并未有丝毫旖旎。
她只是在专注地做这个东西而已。
顾休承不禁闭了闭眸,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
初念对世子的心绪起伏并未察觉,垫着膝侧身忙碌了半晌,总算把面具调整到自己满意的程度,回身去取定型的药水,再来时,又在他脸上一番涂涂抹抹,大半个时辰过去,她伸了伸酸痛的筋骨,叹道:“终于完成了。”
顾休承此刻大致也知道了她在做什么,对于成品也有些好奇。
初念分别在他下颚、耳后轻轻挠了两下,双手动作尽量小心轻柔,从他脸上揭下了一层薄薄的面具。顾休承极力忽略她动作带来的痒意,看向那张被揭下来的片状物。
这是极为单薄扁平的一张面具,单单看着,并看不出具体相貌,不过原本透明的胶状物,已经变成了他的肤色。
“这还不算完工,还要加眉毛和细节。”
初念又去取来一个小匣子,从中取出镊子和一个装有细碎毛发的小盒子,比照顾休承的模样,在面具的眉弓处植入眉毛。
“你的脸型很完美,肤质也好,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省了我许多事啊。一般男子的面具都比较难搞,又是疤痕又是疙瘩的。”初念一面说着,一面细细审视他的脸,忽然看到什么似的,猛地凑近,捏着他的下巴将他脸转了一下,点了一下他的耳后,“这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没注意真发现不了。”
世子捏着手心,抿着唇,任由她动作。
初念的心思却全在那面具上头,喃喃低语:“不过这痣的位置不用画到面具上,乔装的时候注意一下就好。”
说罢又低头进行植眉的动作,这项工作又进行了许久,等初念回过神来,屋内已经掌灯,为使她看得清楚,顾休承竟让人连点了五盏油灯。
初念随意看了一眼那些灯,显然对手中新出炉的成品更感兴趣,拿在手里欣赏了一会儿,问顾休承:“看看效果?”
顾休承自然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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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这个迟钝的作者~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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