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不耐烦了,赵掌柜大声呼喊,诘难道,“把客人扔在这儿算怎么回事?连个能吭声的人都没有吗?还有没有规矩?这算什么待客之道?”
“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春华还没下楼就听见了这贬损的话,当即调笑道,“这位爷可真是急性子。大白天的就来找乐子。”
伴随着“咯咯咯”的笑声,风姿绰约的女子轻摆柳腰,款款走下楼梯。
赵掌柜素来钟爱金银,对于女色倒是没怎么上心,看见风情万种的李春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肃然回应道:“老爷我可不是来寻花问柳的,让那个在郑公子面前胡咧咧的卑鄙小人滚出来。”
“来春花楼不就是找姑娘的吗?”李春华打岔道,“客官可别拿郑公子当幌子,这儿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没你找的那种人。”
“少糊弄老爷。”赵掌柜端起了架子,急赤白脸地嚷嚷道,“要不是你楼里的那个耳报神,老爷不至于被郑公子羞辱,今日我便要与他来个了断,让他知晓胡说八道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李春华终于明白了这老汉来这儿的缘由,看来郑公子还是没忍住去博古斋找回面子。
想到此处,她心下已然有了计较,面不改色地扯谎道:“原来客官说的是那个杀千刀的乡巴佬啊。”
“你认识就好,赶紧把他给老爷叫出来。”赵掌柜不依不饶地催促道。
“那个穷光蛋昨个儿晚上来的,不知怎么就跟郑公子聊上了,说什么玛瑙杯。”李春华做出回忆的模样。
听到“玛瑙杯”三个字,赵掌柜猛地抬头,追问道:“对,就是那个家伙,他在哪儿?”
“客官来得不巧,他今个儿一大早就离开了,说要去淮京城。”李春华将谎话编得有模有样。
赵掌柜似乎有些信了,有些失望,可随即想起少东家笃定的模样,立即心生警惕,咋咋呼呼地吼了一句:“胡说八道!”
本以为糊弄成功的李春华一愣,不过须臾便恢复了笑盈盈的模样,娇笑着装傻道:“客官说什么,春娘不明白。”
“你不用惺惺作态,老爷也是做了这么些年的掌柜,形形sè • s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这套偷天换日的说法瞒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那人分明还在你楼里。”赵掌柜一本正经地指出李春华的谎言。
李春华偏不承认,脸上的笑已然消失,嘴硬道:“老娘说他离开了,他就是离开了。你颠倒是非,胡搅蛮缠,还想在老娘的地盘闹事不成?”
“老爷我不想闹事,只要你把那人交出来,让他跟我比试一回便好。”赵掌柜也是硬脾气,不肯轻易退缩妥协,神色坚定,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觉悟。
毕竟这是他得以重获新生的唯一途径,也是最快捷径。
李春华眯起了双眼,意识到眼前的老汉不好应付,是个难搞的硬茬子,于是转换了策略,搬出了自己的后台。
只见她施施然地坐下,慢悠悠地摇着手中的绢扇,一下一下,上面绣着的黄蝶好似翩然欲飞。
赵掌柜等一个回应,却迟迟没听清眼前的女子开口,不由催促道:“磨蹭什么呢?还不麻溜把人叫出来?”
“客官可知上回对春娘如此无礼的人,最终得了个什么下场?”李春华幽幽地询问。
“与我无关。”赵掌柜完全没听出这话里的威胁,固执地强调道,“我只想要那个暗地里编排我的人。”
“他们都被关进了县衙中,无一例外。”李春华兀自往下说,好整以暇地问,“客官想试试吗?”
“县官老爷有什么了不起的,博古斋的东家可是抚台大人,你一个小小的老鸨敢轻易开罪吗?”赵掌柜斜睨着李春华,傲然地报出了自己的靠山,让眼前想要仗势欺人的女子明白想以势欺人就是异想天开。
听到这儿,李春华被镇住了,她犹豫了,尽管她背后的靠山不仅仅是小小的县官老爷,可抚台大人也不是轻易能够得罪得起的,一个不小心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即便如此,她却仍没有想将绵绵推出来的打算。
她顿时喜笑颜开,手中的绢扇也自动地转换了服务对象,为赵掌柜源源不断地送去一阵阵清凉,谄笑着恭维道:“客官真是太低调了,原来是抚台大人的左膀右臂,真是失敬失敬!”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被戴高帽的赵掌柜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嘴上却假惺惺地谦逊道:“抚台大人时常嘱咐我等谨言慎行,切莫仗势欺人,出门在外要谦和忍让,万不可主动惹事。”
李春华圆滑世故,自然顺着他的话说,夸赞道:“抚台大人当真是好教诲,客官真是谦逊呢。”
“这些都是小意思。”赵掌柜没被花言巧语迷失了心智,不过须臾便反应过来,旧事重提,“当前让那人出来要紧。”
“客官,这事春娘可得跟你好好掰扯掰扯。”李春华“情真意切”地解释道,“昨晚,郑公子在房里说起那玛瑙杯,赞不绝口,而那孩子随口胡诌了一句,说那东西是假的。你知道孩子都喜欢哗众取宠,她不过是想随便扯个谎,为的就是吸引郑公子的注意。没想到郑公子居然还较真了,不依不饶地非要那孩子说明白。那孩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时就吓呆了,眼泪不住地往下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哭了。郑公子却信了,今日还去找博古斋的麻烦,真是潇洒肆意,想一出是一出,怪任性的。那孩子也是无心之失,俗话说不知者不罪,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同她计较。”
这番话四两拨千斤,歪曲了昨晚的事实,将绵绵塑造成一个无知无畏的小皮孩,也将大部分的责任推给了郑公子。
“信口雌黄。”赵掌柜不那么好骗,他一下就戳穿了李春华的谎言,振振有词道,“郑公子来店里,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可不像是心血来潮,倒像是有凭有据,颇有倚仗。郑公子可说不出那样的话,定是那家伙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