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澧城,药林坊。
虽说此处仅为一家药坊,但却是浔澧城孟家的资产,初看不似店面,反像一处私人府邸,内里修缮精致秀雅,假山园林比比皆是,更兼溪水潺潺,翠树繁茂。
前厅乃是售卖灵药之地,有多位药师当值,可品鉴灵药供修士出售购取,亦能按药坊配药,熬煮成汤令上门修士服用,他等无一例外,俱都出自孟家,而浔澧城孟氏,正是以杏林妙手,丹道称绝而闻名一方,连不少其余城池的修士都要慕名前来。
至于孟家身后,则有地阶宗门丹玉楼撑腰,此代孟家老祖成就外化境界多年,在丹玉楼任职长老,颇有声名。诸多种种,更使得孟家代代传承稳固,在城内地位超然。
赵莼在药林坊门前顿足片刻,遂抬脚踏入其中。甫入门内,便闻一股清幽药香,使心旷神怡,通身舒泰,据说孟家每年都要取三十六味灵药,干制后研磨成粉,点做熏香,在家族府邸与各处商铺摆放,有醒神明识的功用,如今看来,确是不假。
她便是听闻了浔澧城孟家的名声,这才一路找到了此处来,今日见传言非虚,心头亦是满意。
此前随意在临近处落了脚,用去小半年才将寒玉髓炼化功成,被大日真元浸染的玉石,如今微微泛着橙黄,入手就先是一阵暖意,然后才有彻骨冰寒缓缓透出,从外表看去,只怕没人能认出这就是珍贵的寒玉髓,赵莼又以剑气将之雕作一枚圆形玉珏,系上绸带佩于腰间,以发挥其助益修行的用处。
而便是赵莼,都需用去半载时间炼化此物,同样得到寒玉髓的吕琇二人,恐怕更是要麻烦上不少,当日林知北险些被冻去一臂,若无师长在旁护法,想来也无法炼化此宝为用。
除却此些杂念,她当前要事仍旧是炼制水参养元丹,通明水参难得,以此物作为主药炼丹的丹方自然也不会常见,寻常丹坊药市里的炼丹师,几无可能触及此等丹方,距离自己最近之处,唯有背靠丹玉楼的浔澧城孟家,才有可能炼制此丹。
赵莼径直入内,许是因为家族中有外化尊者坐镇的缘故,店内药师并未因为来者有分玄修为,而对她假以辞色。
“不知客人来此是为出售还是购买,店内今日来客实在太多,若是购买灵药,便只能劳驾您候上些许时辰了。”柜台内站着的筑基修士神情恭敬,去也只是寻常客气,观其衣着打扮,应当不是药师,而是店内打杂的小二之类。
“我手中有一味灵药,此回前来是为请贵店丹师出手,将之炼制成丹,不知哪位丹师有暇,烦请引见一番。”赵莼在旁边随意抽了张纸笺,大手一挥写下“玄阶丹药水参养元丹”几字,才给面前人递去。
这筑基少年连忙接过,垂眼一看纸上文字,眉头微拧道:“客人这丹药的名字,可不大常见。”其神情疑惑,应当是未曾听说过此丹。
赵莼眉尾一挑,又问:“那便是无法炼制了?”
“也不能这么说,”筑基少年略见赧然,客气道,“小的见识浅薄,身份低微,不敢替上头的人做主,可我孟家却是这方圆万里内,丹方最为齐全的家族,还请客人稍作等候,小的这就去将今朝坐镇的丹师请来,看他有无法子。”
说罢,他含带歉意向赵莼一礼,便连忙掀帘入内,去寻他所说那人。
未过多久,内间忽传来一声“大人,外头就是来求丹的客人了”,旋即有双干瘪纤细的手挑起布帘,露了张两颊凹陷,下巴细长的面容来。
这中年丹师身量极高,体型却十分消瘦,行走间裹挟一阵药香,较店中的气味更为浓重,他两眼一扫,向赵莼问道:“是你要炼那水参养元丹?”
声音倒是中气十足,浑厚有力。
赵莼颔首应道:“正是,不知贵店可能炼制此丹?”
“若我孟长济都炼不出此丹来,浔澧城就不会有第二人敢接你这单生意!”他神情倨傲,微微捋过长须,点头道,“随老夫进来吧。”
赵莼眼神微动,旋即跟在孟长济身后向内间走去。此人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孟家此代的玄阶炼丹师中,孟长济当属第一,若非困在归合境界一直不得突破,只怕他早已跻身地阶炼丹师行列了。便是一些寻常地阶丹药,他也能借助外力炼制一二。
此还是她初入浔澧城就有所听闻的,即可见孟长济此人在城中的名声有多大。
两人一路走向药林坊后厅,因再往里进就是丹室的缘故,此处比外头更为炎热几分,孟长济先令赵莼入座,才道:“先取通明水参与老夫一看。”
知道这等丹师多是傲气非凡,赵莼只得慨然一笑,将收纳了通明水参的玉盒取出。
孟长济接了东西,打开盒盖,先是眼前一亮,唇边胡须微抖:“这参取得好,毫发未损,可堪一用。”
后又伸出手来往参上一触,暗暗点头道:“灵气扑面而来,必是在水气丰裕之地生长了足足九百二十载,好东西!”
林知北这般经验丰足的灵植夫,也不过判断出此参应当超过了八百年份,而孟长济却能断定其生长的具体年数,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成丹品相与数量,纵是有丹师的出力,却和灵药的品质不无关系,你这株通明水参在老夫毕生所见中,当能排上前三,若以此为主药,老夫能担保为你开炉三次,每炉成丹不下六粒!”天下丹师向来喜好灵药,孟长济也不例外,手中这株参药他是越看越喜欢,连带说话语气都较先前更激动几分。
而赵莼虽不会炼丹,丹道常识却有所知悉,她清楚丹师一炉丹药,往往是顺应极数,最多不过九粒,同时又因为诸多内外因素,一炉成丹五六粒已经算是上佳,孟长济此言,无疑是极为自信,才敢作此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