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高檐深瓦的大鄢皇宫像是一只庞然巨兽,沉默的蹲在黑暗里,兀自狰狞。
乾正殿,一尊琉璃青瓷盏“啪”一声被狠狠摔在地上,龙案上的人厉声冲着伏地之人怒吼着,“你不是说他没有不臣之心吗!”
“老臣糊涂!”跪伏的宰相以头抢地,花白的鬓角被额头磨破的鲜血染红,声音悲怆,“是老臣有眼无珠,错信了宣北王那狼子野心之辈,老臣罪该万死,老臣罪该万死啊!”
说完,又怦怦在石板地上重重磕了下去。
室内空旷无边,只有莲鹤铜壶里的熏香袅袅转转。
龙座上的小皇帝颓然倒在椅背上,沉重华丽的九旒冕被撞歪到一边,五彩玉珠相撞,发出环佩错杂声。
他尚不及弱冠之年,仓促从先皇手中接过内忧外患的大鄢,前有外戚干政后是佞臣当道,他知道自己弱小,为了保命只能选择隐忍,想着只要自己长大,总有一天能把所有的东西掌握在自己手中。
现在呢,他才刚刚长出羽翼,那个被全天下称颂,被赞叹为大鄢之柱石的人,就迫不及待第一个举起了屠刀。
命运啊,真是讽刺。。。
他轻笑一声,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九层玉阶。
“左相起身吧,”小皇帝俯视着脚边瘦骨支离的丞相,居高临下说道。
左相没有抬头,只重重磕在地上,重复着一句,“臣罪该万死。”
“该死的人多了,”小皇帝冷漠的吐出一句,“他们都惜命着呢,哪就轮到你了。”
左相终于抬起头,疑惑的仰望着小皇帝。
他还是第一次听对方说这样的话。
小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凄凉的笑意散尽,索性一撩龙袍原地坐了下去。
“皇上不可!”左相惊讶道。
“不可什么不可!”小皇帝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又嫌弃被他的血染脏手指,胡乱抹在他的衣服上。
“脑袋都要没了,还在乎能不能坐地上?”
左相哑然,依旧跪的笔直。
“你也坐吧,”小皇帝随意一指,“跪着比我高,不可。”
左相没动。
小皇帝斜他一眼,“怎么,要我给你拿个坐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