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管事不得不停手,拿了匕首来,将粘连的衣物与皮肉小心翼翼地分开。
只是为相里怀瑾除去衣衫,薛管事便急出了一头汗。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是让他把相里怀瑾的衣裳脱去。
玄色外衫因着颜色重,不大能让人看出什么端倪。只在烛火下,才能看清其上大块大块晕染开来的血迹以及一道道刀劈斧砍的痕迹。
相里怀瑾受的伤比薛管事想象的要重许多。
偏偏无人近前时少年总是一片沉默,不吠不叫,很难让人意识到他哪里不舒服。
薛管事本就对好好一个人变成了狗这件事有些同情,自不必说相里怀瑾又救了他一命,他更对相里怀瑾掏心窝子地关心起来。
若相里怀瑾是个正常的少年,薛管事还不会如此善心大发,多多少少会有所戒备。
偏偏他现在是少年身,狗狗心。
他太狗了,狗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真将他当成了狗。
没有郎中愿意为相里怀瑾治伤,薛管事也只能简单为他涂些金疮药来治外伤。他一面上药一面寻些话来说:“下次再难受,就叫。你又不会说话,再不吭声,谁人知道你有个病痛的?”
相里怀瑾一点反应也没有,安静地趴在床上,偶尔疼得厉害才会龇一龇牙。
他不会说话,现在也不咬人,倒成了合格的倾听者。
薛管事来了谈兴:“你若是会说话……罢了,如果教你说话,郡主一定又会闹脾气。她将你当作狗,你便只能是狗,等她什么时候彻底对你没了兴趣,我再教你说话认字。”
说到姜莞,薛管事兴致明显高了不少:“郡主她与一般女郎不大一样,虽然脾气大了些,但心肠是不坏的。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父母去的早,茕茕孑立,好不容易长大。眼下这世道,有父母相伴的尚且过不好,更不必说郡主一个小女郎。她身份煊赫,一路长大却殊为不易。觊觎她家财者,贪慕她美貌者,种种种种,叫她吃了不少苦。”
相里怀瑾缄默地眨着眼,瞳色深深如寂寂永夜。
“别看郡主现在这样刁蛮,人人都怕她,却也是有过脆弱时候的。那时候她刚开蒙,想结交些同龄伙伴,便纡尊降贵到云中学堂中与云中的贵族女郎郎君们一同学习。稚子年幼,童言无忌,然能说出诸多锥心之语。那些孩子背地里偷偷说郡主无父无母等等被郡主听了个正着,郡主当即便被气哭了,要发落他们。可惜那些人忒不要脸,小的惹了事要大的来善后,大的竟也好意思欺负郡主。郡主年幼,身份虽然尊贵,但无父母照顾,可被那群不要脸的算计吃了大亏。”
“那之后郡主便没再哭过。她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至于那些得罪郡主的,如今整个家族都不见了。”薛管事呵呵笑着,“郡主买了你总比你在那狗贩子手中要好,对你也是一份恩。日后她有了危险,你若能救一救她,也算是一桩因缘。”
他说罢又觉得自己话多,不免去看少年。
相里怀瑾阖上双眼,看样子已然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