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九觉得眼前的姜莞陌生无比。
姜莞甜甜地笑,她怎么会较劲呢?跟自己过不去是最愚蠢的行为。灵魂上的麻痹感渐渐消散,她好受许多,面上血色重新显现。
她缓缓起身,将八珍吓了一跳:“郡主,您要什么,我帮您拿。”
“自己动手才有意思嘛。”姜莞慢吞吞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却没有喝,只将装了茶的杯子放在桌上,而后顺势坐在垫了两层软垫的绣墩上发呆。
薛管事很快带着相里怀瑾过来。
相里怀瑾奄奄一息,几乎是被拖过来的。他本就重伤初愈,又被姜莞又饿又渴连续数日,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样折磨。
饿是其次,滴水未进让他连呜呜低吼也发不出来。
看到相里怀瑾这么惨,姜莞便开心起来了,顿时觉得自己这么多天没白挨雷劈。可惜再折腾下去相里怀瑾一条小命就要没了,她只能意犹未尽地招薛管事将他带上前来。
薛管事站定,看着姜莞快乐溢于言表的模样,料想她气消了大半,温和问道:“郡主心中可舒服些了?”
姜莞一笑,理直气壮:“我本来就没生气呀,我罚他是为了他好。”
零零九被她的话惊呆,罚人还说是为了别人好,脸皮实在忒厚。
相里怀瑾伏在少女脚旁,头发还是数日前姜莞为他绑的高马尾。虽然散乱,愈显出他几分随性之美。
他轮廓更加分明,双颊微凹,嘴唇干裂,其上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短短数日,他的手腕上便只剩下了一层皮裹着骨头。骨头显示出原本的形状,让人一把就能握住。
“真可怜。”如果语气中没有雀跃就更真诚了。
明明她才是造成相里怀瑾可怜局面的始作俑者,却猫哭耗子起来。
姜莞顺手拿过桌上的茶,慢慢蹲下身子,将茶杯送到相里怀瑾跟前,婉转道:“想喝吗?”她甚至晃了晃杯子,让水声更响。
本能驱使着相里怀瑾强行抬起头,伸出舌头就要去舔姜莞手中茶。
姜莞向后退了几步,正好在相里怀瑾舔不到的位置。她眼儿弯弯,举了举手中茶杯。
相里怀瑾的目光便随着茶杯移动。
“小瑾,听话才能喝到水。”姜莞瞬间敛去笑意,拿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站起,“站起来。”
房内所有目光都落在相里怀瑾身上,气氛紧张起来。
众人依旧觉得相里怀瑾是狗,不见得能听懂人话。只是他若是再不听郡主的话,便要错过这最后的生存机会了。
他究竟会不会站起来?
事实证明无论是人是狗,在生死一线时都由本能指引。
相里怀瑾一寸寸抬起头,目光锁在姜莞手中的茶杯上。他颤巍巍地撑起身子,一点点将自己立了起来。
双腿半屈着,双手缩起搭在胸前。
之所以说他是立了起来而不是站了起来,是因为他这副模样看上去和狗立起来没什么区别,完全不符合人类的熟练程度。
相里怀瑾屈腿立起来也要比姜莞高出一些,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茶杯中的水,焦急地伸长脖子试图去喝。
奈何薛管事扯着他的链子,他又一连数日滴水未进,根本无力挣扎,只得一直着急。
“他,他站起来了,姜莞,你给他喝口水吧。”零零九看得都不忍心了。
姜莞不理会它,脸上还是很冷淡的神色:“小瑾,安静。”她将食指抵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
相里怀瑾急于喝水,不断牵扯锁链,房间中只有锁链声声。
姜莞冷眼旁观,既不生气,也没有将水递给他。
不知道他是没力气折腾还是终于意识到这样做是没用的,铁链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相里怀瑾依旧保持站立的姿势,安静而急迫地望着姜莞。
姜莞露出一个矜持而满意的笑,慢慢将水递了过去。
相里怀瑾哈哧哈哧地伸出舌头,狗似的快速舔起水来。
他动作飞快而草率,一看就是渴得狠了。杯中茶水不冷不热正宜入口,因为他猛烈的动作溅在姜莞的虎口与手指上。
她竟然也没发火,就这么注视着相里怀瑾喝水。
一杯水很快见底,相里怀瑾将茶杯舔得精光,确定再舔下去也不会多出来一丝水后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渴望地看向姜莞。
他似乎终于明白他的命掌握在谁的手中。
姜莞将茶杯放下,双手一左一右按在他唇角上道:“要说谢谢,知道吗?”
她扯动他的唇角,同时自己发声教他:“谢谢你。”
相里怀瑾难得露出不明所以的懵懂神情。
姜莞如是倒了数杯茶喂给他喝,耐心得让所有人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