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贾珠的年纪和不足之症,吃了又怎么可能会突然要死了呢?
贾赦、邢夫人、盼春、迎春四个在众贴身丫鬟的簇拥下往荣府去了。都是自家人,往荣府去也未开仪门,只从东角门进去,过了垂花门、穿堂,绕过荣禧堂,到了荣禧堂后楼之后的院子。
这会儿贾琏早搬出荣府居住,他也尚未成亲,所以这个院子是贾珠夫妻住着。
还未进院门,就听到里头呜呜咽咽的女子哭声和男子的感叹声。守门妇人看到贾赦等人来了,连忙通传:“大老爷、大太太、二姑娘、三姑娘来了!”
盼春随家人一起进了院子,就见乌压压站着好些穿红着绿的丫头,此时个个都不敢嬉皮笑脸。
这会儿贾母、贾政也只在堂上等着王太医看诊结果,王夫人还在贾珠卧室,那里也挤不下这许多人。贾琏已经早一步来了,站在角落里,眼睛红红的,显然贾赦没来时,他们往他头上撒了不少气。
贾赦一进屋,贾母、贾政看向他时,都面色不善,贾政尚还隐忍,贾母就满脸怒容,骂道:“珠儿一个孩子,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置他于死地!你专爱挑着自家人下手,你杀了我这老婆子就是,何必要害珠儿?”
贾赦连忙朝贾母跪了下来,邢夫人、迎春看贾赦这样,便不敢站着,也跪了下来,只盼春还直直站着。
贾赦道:“老太太这话从何而来?我只盼着珠儿好,如何会害他?”
贾政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身子颤抖,说:“大哥……我知道……这些年是委屈了你,可是当年也是你自个儿坏了事,我才不得己出面撑起这个家。你要有什么不满的,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你与我说便是,你何必……”
贾母听了又捶胸嚎啕大哭,盼春哪里处理过这种场面,更无法理解。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考虑过将‘内宅媳妇’当作职业的人,也从来没有觉得这内宅进退规则是一个了不得的事。
盼春蹙眉道:“老太太和二叔说话要讲证据,爹爹什么时候害了珠大哥了?老太太乃是超品国公夫人,若有冤情,告御状也使得。反正爹爹没做过,没有什么好怕的。”
贾母见盼春直挺挺地站着,目光清亮,这非凡的美貌和通身的气派,已然十六岁的元春也远远不及。
但想盼春极少来给她请安,一个女孩却好习武,当真是失了荣府的颜面。她小时候就眼皮子浅又凉薄无情,当年若不是自己让人抱了来,她早饿死了,如今竟是这样的白眼狼。
“你放肆!”
盼春道:“老太太,您别闹了好吗?这诊出珠大哥的病因,对症下药才是真正救他。这还没有找到证据就捕风捉影,这不是耽误珠大哥的病情吗?”
盼春一边说,一边去扶了贾赦起来,说:“爹爹,你别慌,你送的‘鱼汤’绝不可能有问题。”
贾赦听到盼春安慰,心中才大定了,起身后又是一揖:“老太太,太医怎么说?我也可舍了这张老脸去求一求忠义亲王,请他让张老太医过来为珠儿看看。忠义亲王当年身子也要不成了,幸亏是张老太医将他调养过来了。”
贾母虽然对贾赦满腔厌恶,但听贾赦提到忠义亲王和张老太医,这时才没有开骂。她想着倘若真不是贾赦送的“鱼汤”出的问题,也许还有求到贾赦的地方。
“你好好的,给珠儿送什么鱼汤喝?到底是什么鱼?厨娘也没有说清楚。”
贾赦哪里说得出来,盼春接过话说:“爹爹在外头遇上一个卖鱼老翁,见他这么老还出来卖鱼,生了恻隐之心,就买下了他四尾海上捕来的怪鱼。我们一家子吃了后竟然觉得第二天精气神极好,原想将剩下的两尾送给老太太享用。可是爹爹听说珠大哥身子虚弱,就让人做了鱼汤送给他了。因为真没有多的能孝敬老太太了,爹爹觉得有愧,这才没有声张。”
贾母、贾政半信半疑,这时王太医已经给贾珠看好了出来,贾元春扶着王夫人也跟着出来了,只留了李纨和丫鬟们在屋里。
王夫人和贾元春眼圈还红红的,看到贾赦时,目光很是不善,可她到底是贾家媳妇和晚辈,不敢直接骂贾赦。
贾母、贾政焦急地问王太医贾珠的病状,王太医摇了摇头,叹道:“恕老夫无能为力。老夫也只能开个方子给他吊一吊命,府上还是另请高明才是……”
说着,药童为他备了笔墨,王太医就在一旁笔走游龙的写起来,又时不时停顿思考一下再继续。
不一会儿,他开好方子交给贾政忙让小厮去抓药了。
贾母还在一旁呜咽着,贾政又追问王太医:“犬子怎么就病得如此严重?”
王太医顿了顿,脸色变了变,眼珠子左右飘忽,扯了扯嘴角,才说:“贵府公子这是,太过操劳……精气耗尽了,小小年纪,也不好好养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