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轩辕起在原座位上入座,“林御史也坐吧。”
“谢殿下!”林如海才小心到了下首的座位上坐了半个屁股,脑子却一片空白。
轩辕起道:“我认识英华……我是说贾姑娘有两三年了,但她不知我的身份,你不要告诉她。该告诉她时,我自己会告诉她。请林御史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
现在她知道他就是那个要纳她当侧妃的人,他只怕也没有机会解释那不是自己的本意,她泼他一脸酒就不理他了。
林如海道:“微臣明白。”
轩辕起想了一会儿才回神,进入主题。
“我知林御史原是皇爷爷肱骨之臣。此时皇爷爷派了我和四叔来,也足以说明他已下定决心整顿盐政、整顿江南吏治。前些年青海一战耗费钱粮无数,如今北疆又乱,可户部也拿不出钱来支持大战。两淮盐税亏空如此之巨,私盐泛滥成灾,朝廷再不下决心整治,如何使得?”
林如海又站了起来,拱手道:“皇恩浩荡,微臣唯肝脑涂地,上报君恩,下报黎民!殿下若有差遣,微臣定无有不从。”
轩辕起目光泠泠看着他:“历年盐税的账,还全吗?”
林如海知道若是自己的账务出问题,他作为巡盐御史肯定是第一个被拉出去顶罪的人,就算他没有花过那一文钱也有嘴说不清。
反之,他把账务弄得清清楚楚的,每一笔银子的去处都有记载,他可以还当皇帝的心腹之臣,现在投靠皇帝派来的皇长孙。
“这是自然。”
轩辕起才松了一口气:“你将总账交给我保管,余下细则账册全都交由英华保管。”
林如海疑惑:“这……侄女年少,账册怎么能交给她呢?再说她不是官场中人。”
轩辕起摇了摇头:“我查到甄家与两淮最大的盐枭沈家有所往来,而你和甄家也有所往来。”
林如海听了这话不由得跪了下来:“殿下容禀,微臣虽然每年上缴盐税总有亏空,可是微臣绝不敢自己取用一分,甄大人……他要求挪用一些盐税银,微臣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微臣不敢称清廉如水,年例的冰敬、炭敬微臣也收,但是有人送来那种银子,微臣虽然收进来了,但是微臣绝没有用过一分。微臣不求保得乌纱性命,只求殿下饶过小女一命,微臣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林如海在两淮巡盐御史任上为官,四周污浊不堪,他若是装清高只会被所有人排挤,连现在能收上来的盐税数额都难以完成。
在任上怠政无能还是个人的事,朝廷本就缺银子,盐税的进项送不上去,朝廷打仗急需用钱又怎么办呢?
倘若朝廷兵败定是要拿人问罪,他则成了更大的替罪羊,边关将士百姓更想将他扒皮抽筋。
轩辕起温言道:“你起来吧。参与沈家的生意的家族都是抄家之罪,此时我们能抓到他们,但是还不确定数额,你这的账目可佐证一二,我和四叔心理也有个数。你助我与四叔早日理清江南的事,我和四叔都记你一功,你可将功折罪。”
此时快刀斩乱麻,沈家精确的数额已经不是最重要了,重要的是刹住这私盐的猖獗之风,抄了盐枭和犯官的家给朝廷弄回银子。否则国库空得连老鼠都不屑一顿,朝廷破产,轩辕氏的江山又还能撑几时呢?
“多谢殿下网开一面。”林如海沉默了一会儿,“殿下,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轩辕起道:“我喜欢直截了当解决问题。你尽管说,言者无罪。”
林如海斟酌三分,才奏道:“殿下,甄家来挪用盐税银……师出有名,也许圣上还顾念年迈的奉圣夫人,还有甄贵妃……只怕不易办。”
轩辕起明白皇爷前二十几年曾四度南巡,圣驾都停在甄家,花出海一样的银子。甄家都靠着借户部的银子来补上这些银两,之后皇爷爷点甄家人为体仁院总裁,正是要补尝他们。
可是甄家万不该养大了心,贪得无厌,一面把手伸进私盐生意里敛财,一面还敢打着补接驾亏空的名义直接挪用盐税。
如今再拖下去就晚了,皇爷爷那样的帝王,怎么会不明白熟重熟轻?
轩辕起想起父亲当年正是被甄贵妃所出的五皇叔威胁到地位才至犯错,眼睛不由得冷了起来。
“我和四叔加起来,还办不了甄家吗?倘若皇爷爷因私忘公,就不会派我和四叔两人同来了。自然不能伤着奉圣夫人,但是其他人按律处置。”
林如海心中大定,有掌着大权的最受宠的皇长孙来找他,他只要配合对账,应该性命无碍。
只是想到这时江南若是这么多官员都倒下,他这个巡盐御史还活着,将来在朝中官员不知如何看他。可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些了。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操作的细则,谈得差不多时听外头的嘈杂声。
轩辕起微微一笑:“出去瞧瞧吧,不然英华又搞出事来了。”
轩辕起说着,已经重新戴上人/皮/面/具。
林如海心下窦疑,跟着轩辕起出了屋子,就见贾琼刚从院外回来,身后跟着不少下人。
“表姑娘,贴得够多了,这边真不能贴……”
贾琼哪里听他们的,径自取出八张符篆来,因为她不想在下人面前显示非人的能耐,就不用没法力去贴,而是亲手往墙上贴去。
林如海瞪大了眼睛,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干什么?”
贾琼松了口气,才说:“姑父,你家里里外外风水不好。本来我是不想这大晚上折腾的,可是我和大白今晚要住这里。这么脏,我实在受不了。”
脏?
林如海道:“贤侄女,家里哪里没有打扫干净,就让下人再收拾一遍,万不能让你住得不舒坦的。你姑母去后,府里是有些乱……”
贾琼道:“姑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官邸风水败坏,煞气太重。我师从青莲真人,这样的府邸实在是住得不舒坦。”
贾琼的话已经有所保留了,没有说凶煞的事,只说是风水不好。这是古代,风水之说还是比人所接受的。
今晚先镇住这些凶煞让自己睡得安稳一些,明天阳气盛的白天,再寻机会动手除煞。
林如海听到“煞气太重”四个字仍然蹙了蹙眉:“贤侄女,子不语怪力乱神。”
贾琼叹了口气:“我不说了,我做就是了,到时请姑父配合一下。”
林如海:“……”
轩辕起忽道:“林御史,贾姑娘师从名家,甚是精于‘风水’之术,你就先听她的。”
林如海敬着皇长孙,这才跟下人发话,让他们今夜不要动贾琼留下的东西。
这时有下人来报,已经给客人备好了宴席,林如海忙另外摆饭,和轩辕起说着今晚临时备饭,怠慢了他。
轩辕起淡然:“无防。我本江湖人,平时吃用都简便。”
林如海笑了笑也不拆穿,贾琼却道:“你在四……四公子那混,总能混个官位出来,就不是江湖人了。”
轩辕起笑道:“我要混不出官来怎么办?”
贾琼想了想,笑道:“在神京找个豪门人家,然后成功入赘不就行了。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林如海咳了一声:“贤侄女,不能这么说。这于男子来说,有些失礼。”
贾琼这才想起这是时代世道风俗,其实在现代入赘的男人也是少数,贾琼才咂咂嘴不说了。
林如海请轩辕起上坐,自己在右边相陪,贾琼坐在左边。听下人说黛玉已经在她自己院子里用了晚膳,这就不再让她过来了。
饭毕后,林如海亲自送他们回收拾出来的院子休息,贾琼进屋前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来。
“姑父,我看你虚症不轻。这是补气药,有几分效用,你拿去吃吧。”
林如海不解:“多谢贤侄女,但是我……”
轩辕起道:“林御史拿去服用吧,英华‘医术’高超,她是一片好心。”
林如海这才将信将疑接过,贾琼又叮嘱:“姑父,不许动我的符篆,不然我会生气的。”
在林如海的满腹窦疑当中各自回房安睡。
贾琼还是未成年的肉/身,今天凌晨就起来了,然后骑马赶路一整天,到了林府之后又到处贴了符篆先压制煞气,所以十分疲惫了。
她沐浴之后歪在床上就睡着了,睡至半夜,迷迷糊糊间听到呼喊声。
“走水啦!”
“快来人呀!”
“救命呀!”
贾琼忙披上衣服出了屋去,就见林如海院子的方向火光冲天,贾琼忙施展轻身功夫几下就跃到了林如海的院子。
就见林如海的卧室和书房火光冲天,贾琼不由得蹙眉:只觉她是不是和火犯冲,刚在宝应遇上轩辕清时就有人放火,这时刚到林如海家,这家里又走水了。
林如海在一旁大叫:“快救火!快救火呀!公孙公子在里面呢!”
贾琼惊讶:“大白怎么会在里面?”
林如海道:“他将我背出卧室就去书房找账册了!我拉不住他!”
林如海身子不好,自知进去也是添乱,灭火要紧。若是皇长孙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只好跟着陪葬了。
贾琼见下人拎水桶来灭火根本来不及,那火势熊熊,非人力可以抗衡。但想公孙白就算是神裔,武功再高也不通法术,在这样的大火下难保没有损伤。
贾琼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真武癸水旗,运起法力朝空中一抛,飞快捏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真武癸水旗,急急如律令!”
真武癸水旗飞到了空中,顿时水汽凝结在天,眨间眼下起滂沱大雨。
雨越下越大,犹如江河之水倒在屋上一般,林如海和一旁灭火的下人都瞬间被淋了一个透心凉,头发和衣服都贴在了身上。
林如海不由得惊呆了,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样站在书房外。大雨灭了大火,贾琼伸出手:“收!”
真武癸水旗在空中飘荡、变小,飞回了贾琼手中。
十几个救火的下人都跪在了地上:“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贾琼觉得“公孙白”现在还不出来一定出了事,连忙闯进书房去。
正当进门,忽然门后袭来一道罡风袭来,一把三叉戟正刺向她的后心。
这下事出意外,贾琼连忙往前飞去,可是后面的攻击来得也快。她没有办法逃,电光石火间只得往左一歪身子,避开要害。
那三叉戟的一叉捅在了她的右肩以下位置,这一刺伤及肺叶,贾琼痛得几乎要晕过去。对方得手这一招时,贾琼也取出了仙家宝贝金簪。
贾琼持金簪朝后一划,金簪一道法力袭去,那偷袭者只往后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