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婧把沈梵梵送到了沈宅,连车都没有下就离开了。
大概是五年前被陆沁请喝茶的记忆太深刻,她心有余悸,并不想面对强势又温柔的陆沁。
已是晚上十点多,穿过小花园外的石子小道,沈梵梵来到楼前,打开了一楼的大门,进去后反手关上了门。
一楼地灯已经暗了,沈梵梵偏头看了眼沈鹤的房间,想着她爷爷应该已经睡了,于是放轻了脚步,不想吵醒本就睡眠浅的老人。
楼道的壁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线四处发散,光线柔和。
沈梵梵抬脚踏上木质的旋转楼梯,心中一暖。
她初三时曾从楼梯上摔下来过,虽然不算严重,但也把家里人吓到了,之后,她的爸爸就让人在每个阶梯上都铺了防滑的地毯。
她还记得,她高中的时候是走读,那时候学校管得严,放学很晚,她并不是一个顶聪明的人,为了考出好成绩,她常常还要在学校待一会儿,直到教室熄了灯才回家。
爷爷会让司机大叔在教学楼下等她,接她回家,回到家也是晚上十点多,老人家已经睡了,但是会为她留灯,壁灯总是亮的。
沈梵梵现在才发现,在重新搬回帝都之后,在她出国五年之后,她的家人还一直留着这些习惯,为她铺地毯,还为她留灯。
就像是,一直在等她回家。
也许,她的父母和爷爷从来就没有想过,回国后的她会住在外面不回家。
她当初的要求肯定吓了他们一跳,但对于她的任性和不听话,他们始终包容,一次一次地为她让步。
二楼客厅的灯也是暗的,但是她父母的房间和书房门底下都透着光,沈梵梵猜,她的父亲应该还在忙,她的母亲可能先回房间睡了。
她回得太突然了,他们都不知道。
今天是星期日,本是她答应夫妇每周回家一次陪他们吃饭的日子,但为了和纪曜的约会,她找了个工作忙的借口,推了。
但现在看来,比较忙的,其实是她的父亲。
沈梵梵踟蹰着,往走廊里走了几步,垂眸看了会儿两扇门下泄出的灯光,而后咬咬唇,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了门,沈梵梵随手抱了个玩偶,靠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看着窗外发呆。
她没有开灯,月色从窗户泄了进来,光线幽暗。
悄无声息的房间,安静得能听到外面的风声,沈梵梵一直不平静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沉静得像着无边的夜色。
思绪也越飘越远,一直飘到无边的天际。
人总是矛盾的,在十几岁的年纪,总是盼望着快点长大,而在已经长大了的现在,却又妄想着回到那些天真傻气的年少时光。
身后的路曲曲折折,沈梵梵一直埋着头往前走,懒得回头看,更不想动脑反思会不会走错了。
但这个晚上,她第一次理清思绪,如此冷静又清晰地回头看。
……
沈梵梵睡晚了,于是第二天也醒得很晚。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沈梵梵从榻榻米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四处看了看,才反应过来,她昨晚回家了。
看了眼时间,沈梵梵拍了拍被她压瘪了的抱枕,起身去浴室卸了装,洗了澡,将最爱的裙子随手扔进脏衣篓,换了一身舒适的休闲装下了楼。
想着今天没事,她刚好可以好好陪陪爷爷,弥补昨天的失约。
就在沈梵梵想着要带沈鹤去哪玩的时候,刘婶从厨房出来了,她神色匆匆,手上还提着一个很大很大的食盒。
食盒太显眼,沈梵梵的目光下意识地停在了上面。
这个食盒她很眼熟,是以前沈鹤每次带她去钓鱼都会带的竹制老食盒,容量很大,可以把她喜欢吃的东西都装进去。
“梵梵!”看到沈梵梵,刘婶惊讶地瞪大了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晚就回来了,是不是很惊喜啊?”沈梵梵眯着眼睛笑,跳着上前几步,点了点刘婶手上的食盒,好奇地问道:“刘婶,你提着这个去哪?”
“我爷爷呢?”
听到这个问题,刘婶明显僵了一下,她无意识地把手上的大袋子往后藏了藏,眼神闪躲,“老爷子……老爷子在他老朋友那。”
“是和朋友去钓鱼了吗?你这是去送午餐?”
“嗯嗯嗯嗯。”刘婶直点头,含糊地应着,而后急忙道:“梵梵,我现走了,不然老爷子该等急了。”
“好呀!”
小公主信了,难得没闹,刘婶松了口气。
看出了刘婶的慌张,沈梵梵背着手又往前跳了一步,“但是,我也要去。”
刘婶心上一跳,“不行。”
“让我去嘛。”
沈梵梵抱住了刘婶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晃了晃,软着声音撒娇,“我都好久没有看到爷爷了,也好久没有见过他的那些老朋友了。”
“您就让我一起去吧,我想给爷爷一个惊喜,爷爷看到我一定会很开心的……”
……
刘婶熬不过执拗的沈梵梵,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一直待在沈家,是一直看着沈梵梵从一个摇摇晃晃的奶娃娃长大成为现在的窈窕姑娘的,也打心底疼爱沈梵梵,但并不支持把沈老爷子的事一直瞒着沈梵梵。
……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就出门出买菜,没走多远突然发现自己手机没带,于是又掉头回去了。
回家看到倒在电话旁的老爷子,她吓得连路都走不稳,捡起电话拨120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就怕真的出什么事。
但还好送医院及时,老爷子被抢救过来了。
医生宣布抢救成功之后,她一阵后怕,若是她没有忘记拿手机,若是她就算忘了手机也没有回头去拿,老爷子可就真的没了。
那该有多遗憾,小姑娘该多伤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