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只要想到以后的人生里都有纪大哥陪着,我就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光想想就向往,又怎么会后悔呢?”
“更何况,医生说了,纪大哥的腿并不是没有好转的可能,只是需要等,无论十年二十年,或是一辈子,我都愿意陪他一起等。”
陆沁没想到,看似一直没长大的女儿会说出这些话,她一时怔住了,久久无言。
大概天下有的父母都有同样一种心理,不管孩子多大,不管是否结婚子,成家立业,在自己的眼中,总是个孩子。
总会担心他们但想法不够成熟,决定不够深思熟虑,怕他们太冲动,又承担不起冲动的后果,以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放心,甚至妄想操控一切,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出自己想要的轨迹。
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
孩子,终归是要长成大人的。
在这之前,陆沁只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纪曜,却一直不知道,原来在喜欢纪曜的时候,沈梵梵已经考虑了那么多。
不止他们担心的以后,沈梵梵其实已经往后想了许许多多年。
现在看来,是他们还抱着之前的心态,对自己的女儿还不够了解。
见陆沁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柔软下来的迹象,沈梵梵鼓了鼓腮帮子,将下巴支在陆沁的肩膀上蹭了蹭,深深叹了口气。
“妈,我很爱他。”
“但是妈妈,我很担心,我不在乎以后会遇到的困难,我怕的是其他的。”
说到这儿,沈梵梵又叹息了一声,闭了闭眼。
“怕什?”陆沁头看向沈梵梵,终于出声。
沈梵梵抬眸,对上陆沁疑惑的目光,她认真道:“我怕在那些困难还没来临之前,纪大哥就已经把我推开了。”
听到这个答案,陆沁低头陷入了沉思。
她突然想起了沈梵梵住院那天,她和纪曜在走廊上的对话:
“……梵梵是老纪家重要的宝贝,以什我们都想给她最好的,阿曜明白阿姨的意思吗?”
那时,纪曜微笑的点头:“阿姨,我和您有一样的想法,我希望梵梵好,以我明白。”
纪曜是个温柔体贴又宽厚的孩子,在那一刻,她有些后悔,有些心疼,但多的,是惋惜和愧疚。
毕竟,她算是看着纪曜长大的,也曾无数次在沈梵梵面前提过纪曜,并以此来激励沈梵梵。
而沈梵梵现在能站在她面前,和她敞开心怀谈论自己对纪曜的感情,就说明,她当初和纪曜说的话,纪曜并没有告诉沈梵梵。
至于不说的原因,陆沁不用想也能猜到。
这个男人对她女儿,真是温柔到了骨子里。
陆沁抬手摸了摸沈梵梵的头发,突然笑了,“为什会这想?和妈妈好好说说。”
沈梵梵不知道那些事,就更不知道陆沁心中的想法,但见陆沁有松口的意思,她也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纪大哥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无论是对他爸妈、他弟弟妹妹,还是我,他总是企图以他一人之力,护所有人平安幸福。”
“他把福气给了自己的在乎的人,却从未想过要拉人共患难,妈妈,知道那场车祸为什会发吗?”
陆沁拧眉,转过身,面对沈梵梵,问:“不是说是意外吗?”
沈梵梵摇摇头,“不是,是……”
……
大风肆意卷打着枯萎得只剩下藤的葡萄架,一路撩动了窗帘,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今年帝都的第一场大雪下得悄无声息,起初只是细碎的冰粒,之后慢慢变大,成了鹅毛大雪。
温度似乎又低了一点,但开了暖的室内温暖如春,炉边好听的女声慢慢地说着故事,炉上的汤微微沸腾起来,冒着小气泡。
玻璃盖的小孔上,热气缓缓上升,挟带着食物的浓香。
而二楼茶室,铜炉上的水也刚刚沸腾。
沈鹤拨了下炉火,偏头往楼梯处看了一眼,“阿曜怎么还没上来?”
音落,他又瞪向坐在藤椅上正低头摆弄着棋盘的沈念倾,埋怨着,“我说你明知道阿曜不方便,为什还要他下去拿?”
“叩”
棋子落盘,发出一声轻响,沈念倾视线从棋盘上离开,看向沈鹤,启唇:“不是您坚持要喝阿曜带过来的茶?”
沈鹤哼了一声,“那你去不就好了,虽说女儿男朋友第一次正式上门是要敲打一番的,但阿曜毕竟不一样……”
“没什不一样。”沈念倾打断了沈鹤的话,而后又强调了一遍,“他和有人都一样。”
沈鹤被哽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于是又哼了一声。
沈念倾笑笑,又道:“爸,阿曜那孩子有不是不了解,他懂礼节,他在,又怎么会愿意让我下去拿东西?”
“说的也是。”沈鹤点点头,顺着杆子往下爬,“老纪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教出的孙子还是不错的。”
沈念倾看了沈鹤一眼,摇摇头,但笑不语,又继续低头摆棋盘。
等到棋盘被摆好,水滚了两道的时候,纪曜姗姗来迟,他环视了一圈,抱歉道:“久等了。”
楼下客厅其实也有棋盘,但摆在矮几上,对他而言,终归还是有些不方便,以沈念倾才说要上楼。
想到这儿,纪曜勾了勾嘴角。
沈家对他的态度,已经不甚明朗。
沈鹤连忙拿过纪曜手上的盒子,打开,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取了块茶饼出来,在茶饼边缘处掰了一小块。
“爷爷的高山茶我可是想了很久了,但他太小,每次都只能看不能喝。”
“没想到这次他会这大方全送过来了,阿曜,老纪还是疼你。”
纪曜移到桌边,点点头,“是,爷爷很疼孙子。”
茶饼入水,洗茶后,茶香愈浓,浓郁的香盈满了整个茶室。
“梵梵近都住在你那吧?”
音落,炮也落下,纪曜看了眼,当头炮,炮二平五。
走炮在中宫,比诸局较雄。
纪曜微敛眉,两指合拢捏起马,轻轻应了一声,“嗯。”
“叔叔,我已经和梵梵求婚了。”
闻言,沈念倾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纪曜。
而纪曜坦坦荡荡地回视他,不闪不躲,持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可我从不觉得委屈,纪大哥对我很好,他疼我爱我照顾我,和他在一起可能会有很多不方便,也会有困难,可他照顾我几十年,我以后照顾他,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我现在只要想到以后的人生里都有他陪着,我就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光想想就向往,又怎么会后悔呢?”
耳边响起刚刚听到的话,纪曜的目光愈加鉴定。
在沈梵梵的眼中,他就是最优秀的,是她给自己底和资本。
在纪曜的眼中,沈念倾又看到了久违的骄傲自信,还有属于这个年纪的意志满满,半晌,他转开了视线,“梵梵同意了?”
“是。”纪曜点头,目光也柔和了很多。
答案是意料之中,沈念倾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是多此一举。
他家那姑娘一看到纪曜就两眼发光,心心念念的都是纪曜,随时随地都想扑上去,又怎么可能会不同意。
“那你这次是来告知一声,还是征求我们的意见?”沈念倾逼视纪曜,又问。
纪曜微抵着头,态度谦卑,“征求意见。”
“们是梵梵最爱的家人,只有们真心接受,她才会开心。”
沈念倾并未因纪曜搬出宝贝女儿而心软,继续逼问:“若是我们不同意呢?”
“我会等,和沈梵梵一起等。”
纪曜目光坚定,沈念倾一时无言。
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的每一个回答都正中下怀,让他想不满意也难。
梵梵二十出头,倒是有时间等,但以纪曜的年龄,“等”这一个字,就是刁难。
沈鹤倒好茶,抬头看看纪曜,又看看沈念倾,笑了。
他将茶推到两人面前,低叹:“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说着,他端起瓷杯吹了吹,转而看向窗外,白色的雾气中,窗外的飘落得雪也变得朦胧。
“好茶,香!”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安静地下棋,茶一杯接着一杯,喝的沈鹤心疼,可一局棋始终胶着,分不出输赢。
……
沈梵梵离开的厨房之后,陆沁背过身,抬手悄悄抹了下眼睛。
沈梵梵站在雕花楼梯口,抬头往上看了看,有些犹豫。
再强大的女人也有感性的那一面,沈梵梵深谙陆沁的刀子嘴豆腐心,而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成功地让陆沁红了眼。
想当初,她刚知道这些的时候,可是难过的哭了好几个小时,把嗓子都哭哑了,就算过了那么久,再说一遍,心里还是不好受,陆沁当然也会觉得感动。
但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前者对她妈妈有效,用在她爸爸身上就没用了,可论说理的能力,她也说不过她爸爸,只能让纪曜来。
也不知道楼上情况怎么样了。
沈梵梵来回走了几遍,踟蹰了几分钟,后一咬牙,抬脚就准备上去,但又被陆沁拦下。
沈沁不知道什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抓着她的胳膊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妈妈,又干嘛啊?”沈梵梵不停挣扎着,“我就上楼看看,不捣乱。”
陆沁无奈,“别去了,妈妈奉劝一句,去了会坏事。”
沈梵梵愣了一下,不解,“为什?”
陆沁捏着沈梵梵的下巴,让她抬头看镜子,“自己看。”
“看什……”看清镜子中的自己,沈梵梵声音一顿,脸颊瞬间红了。
见陆沁正看着自己,她忙抬手压住自己的脖子,不好意思地底下了头。
“还去吗?”
“我不去了。”捧着脖子,沈梵梵连连摇头,腆着脸笑,“妈妈,化妆品放在哪?”
……
沈梵梵处理好出来的时候,纪曜他们正好有说有笑地下了楼。
“阿曜棋艺很高超。”
“哪里,还是叔叔技高一筹。”
餐桌上摆满了菜,陆沁和家里的阿姨一起摆好了碗筷,头招呼着:“们下来得正好,吃饭了。”
沈梵梵走到餐桌旁坐下,她习惯性地坐在老位置上,而纪曜很自觉地坐在了她的身边,压低声音问:“刚刚在干什?”
沈梵梵偏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不答。
纪曜:“……”
小姑娘好像生了,他下意识蹙眉,开始反思自己刚刚做错了什。
陆沁拿起汤勺,笑道:“阿曜,阿姨也不知道喜欢吃什,家里做的都是梵梵喜欢吃的,希望也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