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北异宝楼回到城南小院儿的一路上,柳轻言便想清楚了。
他其实没有必要瞒着云阳师叔,便是让他知道自己就是葛言,又能如何,很少有人知道,葛言和柳轻言是同一个人。
最主要的是,有些事情他可以不讲,但是一旦摊开来了,他就不想欺骗云阳师叔了,他确实是没什么良心,可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人,值得他捧出自己的良心,真心相待!
云阳师叔便是其中一个。
回到院子后,柳轻言把墨容赶回了房间,无视小徒弟欲言又止的神情,把自己关在房里
半夜神识往院子门口一探,却发现萧卿衍正直挺挺站在院门口,整个一副不等到他出来,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柳轻言觉得,这种执拗不应该出现在云阳师叔身上,师叔本该是豪迈爽朗、义薄云天的,不应该为了求得一个真相,就变成这样。
况且,让师叔变成这样的人,正是欠了他许许多多的自己,越是如此,柳轻言越觉得自己不该。
于是终于出了房间,深吸一口气,走到院子门口,抬手打开了大门,对着站在门口的人咧嘴一笑:“我确实曾进过炼心镜修心,镜中一世,我的名字是葛言,有一个带我极其亲厚的哥哥,他叫葛卿。我的葛卿哥哥,原来就是修真界不世出的天才人物,玄羽门云阳真人么?”
这一刻,萧卿衍那一颗怎么都归不到原处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眸中一层一层的情绪覆盖上来,只觉得先前所有的犹疑、思念、寻找都值了,只要眼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他便觉得是上天厚待了他。
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情绪,萧卿衍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情不自禁地将柳轻言紧紧拥进怀中,在他耳边不住地唤着:“言儿,言儿,言儿……”
他每唤一遍,柳轻言便笑着答应一声。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耽搁了许久,像极了两个傻子。
墨容不知何时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他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再也忍受不了眼前的画面,咬了咬牙,一转头便回了房间,靠着关上的房门滑坐在地,额前双角微颤,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颓唐。
柳轻言将萧卿衍带进自己房间,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竟谁也没有开口,千言万语,也不知从哪里说起。
直到柳轻言先开口,将自己伪装妖修的事情说了出来,萧卿衍才知道,他还是猜错了,言儿不是妖修,而是真正的人修,他们俩这次能在妖族重逢,也是巧合遇上巧合。
他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然而真正开了口,第一个问题,却是:“据说你和秦真君是……”未来道侣四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柳轻言噗嗤一笑,随口解释道:“那是我胡诌的,谁知道虚微真君那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将计就计,直接将了我的军!他既然这么愿意有个未来道侣,我不利用一番,就太对不起他一片苦心了,癸水那件事情,也就借着他的人脉庇护一二。”
“所以那时的葛修士,果然是你!”萧卿衍唇角绽出一丝苦笑,“那时都找到你房里了,却被返程的钟声打断,我要是多问上一句,也就少了这二十年的牵肠挂肚。”
柳轻言狡黠地眨眨眼:“那可不一定,彼时我麻烦缠身,全靠桓昭真君庇护,你便是问了,我也不一定告诉你真相。”
“就像众位前辈高人当面,你不愿透露师门,便任谁询问,也不开口?”当年癸水退潮以后的事情,他早已了解得清清楚楚。
柳轻言但笑不语。
萧卿衍无奈摇头:“你不想说,不说便是,”想起下午的事情,又问:“那在异宝楼时,你为何又说我认错人了?”
“本以为是一场虚幻,忽然告诉我确有其人,如何不惊!”
萧卿衍包容一笑:“好在,都过去了,”他专注地看着眼前这张令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不觉抬手,轻轻抚上柳轻言右边脸颊上的疤痕,眸中闪过几分凌厉,几分痛心,“你的脸……是谁干的……”忽然想到自己身上有叔父给的治伤药粉,便急忙取出来,打开瓶盖,想要为柳轻言上药。
柳轻言闻出那药与自己小时候从他手里昧下的药一模一样,想是出自师父之手,一口回绝:“不用真人破费,这伤口是我自个儿划的,顶着原先那张脸,在外行走不方便,想愈合时自然便能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