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长吐了一口又臭又呛的黑烟,很是不以为意:
“拜托,苏珊,妳歌谣和故事听太多了,黑狼王的毛大衣都被红骑士披成破烂了,血玫瑰也死了多少年了。教会的铁船至今还没撤走,妳还没算上提坦帝国的舰船,他们那位童贞女王可是被圣主亲手加冕的圣女啊,至高神的雕像多得像喷水池,这里早就改名叫做圣瓦西兰,不叫萨夏,女巫的信仰在這片土地上老早是过去的传说了。”
苏珊皱眉扭过脸,很是不赞同:“那是因为你满身烟臭,没人想靠近你,所以没人告诉你北方出现了狼瘟,绿谷河有成群结队的狼群出没。森林不再安全,半个山谷的羊群失去脑袋死去,卡奥沃尔森的猎狼犬幼崽现在需要整整五袋马蹄皮囊的金币!!”
船长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至少河上是安全的,我只要不要失了神智去打扰水妖和海女巫,这天下还有什么好怕?”
“既然如此,当年与那位红骑士相提并论的白骑士,为什么现在每每经过萨夏的土地却不敢踏上一步?尤利塞斯,你不怕狼群,那又在怕什么?”
粗糙深黑的烟灰洒落一地,在月光下像極了干涸的血斑。船长佝偻着身躯,他大声咳嗽,好半晌才喘过气,只是整个人几乎半挂在船干上,俨然一个垂暮老人。
苏珊很难不愧疚,但她第一次认出尤利塞斯,也不敢相信那位受至高神七重加护的银骑士之长会落魄到此。
她给他重新倒满一杯酒,船长接过狠狠灌了一口,串串酒珠滴入胡须,剥落下劣质的白色染料,地上宛如积了一摊斑驳的银锈。
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苍老,只是故意将留长的胡须染白,苏珊可以透过月光清楚看到榛色的胡须根。
尤利塞斯将空杯扔进河底,干脆利落:“我已经不是骑士了,没有任何一把剑比贵族老爷的鹅毛笔更能尖锐shā • rén,我的银剑早早就扔在臭河生锈,只有我的淑女会永远陪伴我。我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我害怕血玫瑰尚未干涸的鲜血,害怕萨夏那些徘徊不去的幽魂和亡灵,妳激怒不了一個廢物,苏珊。”
苏珊握紧手,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对上一对锐利如锋的蓝眸。
“我害怕死人,妳却想去找死人对吧?”
老船长,应该说老骑士的直觉一点也不失准。
苏珊苦笑:“我在今早的祷告中犹豫了一句,下船的欲望不断在诱惑我,他们说那些黑女巫没有死绝,暗巷和蛇曲还残留着魔法的痕迹,我还听说绿仙女已经成功调配出可以起死回生的灵药,曾经教会驱除的灾厄连同奇迹都在回来这片大地,也許魔法很快就不需要再躲躲藏藏,妳知道那些黑女巫可以制作活尸,自然也能召唤亡魂……”
“那不是女巫,是怪物。”
苏珊只当是老骑士坚固的信仰,她沉默不再说话,却听对方说:“我见过真正的女巫,她们和黑暗没有半点关系。”
“你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