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柏像是恢复心情,将那杯失而复得的酒一饮而尽。
没多久,蹬蹬蹬几声,柏莎重新进来,这次她站在门框,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姿态僵硬但眼神却异常灼热地射过来,玛丽姑母知晓她的性子,这是被打服了。
“女士我有要事禀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低头并不可耻,柏莎回味着刚才被扔出去的力量,不由得露出笑意。这就是她挚爱的对手,也是她耗尽毕生都要企及的天上之月。
安柏满意了,托着腮示意她继续。另外两个绿仙女对视一眼,月女巫这种学森林走兽争斗的作风实在令人侧目。
柏莎没出声下一句,而是往门旁一站,三个身着紫蓝袍子的海女巫被她粗暴地推搡而入。
浓郁的紫红到深邃的靓蓝,她们身上的袍料皆是不寻常的绮丽之色,花草瓜果装饰的馥郁空间像是突然浸染了晚霞海面浮沉的汐沫,螺钿波纹游走其中,珠贝吊饰在袖中珊珊作响,满身行头稀罕非凡,与其说是神秘女巫,更像是富裕的游商。
“干什么那么粗鲁,我以为我们是客人呢。”其中一个海女巫拍开柏莎的手,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三个女巫,显然刚才她也目睹了柏莎被扔出的惨样,知道屋内有一位强大的女巫坐镇,不容放肆。
“你算什么客人!”柏莎又变得怒气冲冲,她转身向安柏解释:“这几个舌头长海蛇的骗子收了钱不办事!她们答应我们会封死港口的风雨和水流,结果方才被我逮到她们正在向商船出售捕风网!”
事关信誉,海女巫不由得瞪大眼反驳:“我们怎么骗人了?!妳叫我们封死港口,我们倒入了足足七缸的魔药,完全照着妳吩咐。妳可以花钱封港,别人当然也可以花钱买个顺风,那些无法出航的商船向我们买捕风网是另一笔与妳无关的交易。当然,如果妳现在愿意补差价,我们可以立刻去对那些船下咒。”。
柏莎快气炸了肺,佩伦和安柏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不同水域滋养出不同的海女巫,北方灰寡妇海峡的海女巫多为寡妇孤女,一生来就在与狂风猛浪作战,甚至拥有驯服海怪的力量,是连海盗都敬畏如神的存在。
但到了南方的红酒湾,这里的海女巫却是成天泡在金币、美酒和香料,每一只都狡猾得像海底的水蛇,就连圣堂也不敢对这些出没在港口的富有女巫贸然出手。
总而言之这些手腕和法力高明的海女巫可不像绿仙女,天生对月女巫心存敬畏,月光可以照耀大地,却无法探入大海深渊,森林的银狮和水底的海怪打起来可是足以天摇地动。
柏莎管不了那么多,她拉住海女巫的衣袖,暴虐的魔力在眼中酝酿──
“够了!波米莉娃,别在这几位尊贵女士面前闹笑话。”
又有一个海女巫款款走入,与其他同伴不同,她身穿简单的萨夏服饰,身上没有太多累坠的饰品,只有颈上挂着一枚精致的小金饰,自然朴素地彷佛就是本地人。
至所以知道她的身分,是因为她一进入,一股属于海风的腥咸凉气就冲散了满室的馨香,温润的烛光彷佛湮灭了那么一刻,显然这是一位海女巫,还是一位强大的女巫。
刚才还在狡辩的海女巫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泰普勒女士,我们花费整整七缸的魔药……她却指控我骗子!我从未受过如此羞辱,我甚至可以要求女神仲裁……”
“或者可以更和平的解决方式。”
泰普勒有意无意地看向金发女巫,这位海女巫并没有月女巫那种光辉昳丽的美貌,但一双深邃的眼瞳格外神秘,似乎已经看出安柏不亚于她的魔力。
不过她只看了一眼安柏,就转向柏莎微微欠身:“我们远在山林的同胞,妳们值得所有海女神的祝福,这些孩子们错把妳们当一般客人对待,我在这里向妳们致歉。”
脖子上的小金饰随着她的动作熠熠发光,仔细一看,那竟是一种小型动物的骷髅,儿童拳头大小的头颅被镀上融金,再镶以宝石做眼睛,转动间散发着异常诡谲的视线。
柏莎服从强者,她感觉到女人的力量,一腔怒火早就被这宛如海水的魔力浇得意干二净。
“泰普勒女士,高贵的甜水祭司,我们无意打扰妳们的平静,但眼下我们真的有要事…….。”
泰普勒微微一笑,以示安抚:“河底已经被倒入魔药,捕风网起不了多快的速度,如果妳们要追人,那想必没有走远。”
柏莎眼底亮起希望的光芒。
这位海女巫长相甜美,说话也彷佛含了蜂蜜,每一句都浸润人心。
“我会让人在出河口放几只水怪拦路,就当送妳们的赔罪。”
泰普勒愉快地为这次纠纷画下完美的句点,双方都面带笑容,只有安柏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偷偷啐了一口。
“安柏女士打扰了,相信很快妳就可以见到莳萝,那孩子总是跑最慢的那个。”柏莎心满意足之余,爪子又痒了,不忘向母狮挑衅。
“莳萝?”泰普勒好奇地看过来。她还以为劳驾所有月女巫出动捕捉的绝对是凶恶的狼王。
“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而已。”柏莎不以为意。
她对安柏所有的话都半信半疑,那个曾经连瓶魔药都煮不好的黑发女孩真的有足以拯救大地的魔力?甚至触摸到了女神的领域?
柏莎不信,不过黑发女孩的确有几分古怪,说不定这次小女巫们也是跟着她瞎起哄。她决定要亲自把莳萝捉回来,让女孩在所有女巫见证下露出破绽,起码这一次,她一定会赢过安柏。
“泰普勒女士……”之前那个海女巫悄悄靠近泰普勒,窃窃私语:“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正想向妳报备。”
她支吾其词:“我发誓我们的确倒入七缸止浪止风的魔药,但方才其他姊妹传说河水的水流好像又重新运转了......”
泰普勒连眼都不抬,摇头轻笑:“不可能,妳们这些姊妹比天上的海鸥还能碎嘴,没有船只可以逃过我们亲自调配魔药,就算他们有解咒的法子,一整条大河又从何解起?”
大概是觉得自己听了一个无比荒谬的笑话,海女巫嗤笑:“除非河底下有水中仙女亲自去推船,那可真是天大的神眷,就算是我本人亲自下河都未必有这种面子。”
她这么说着,突然似有所感,下意识看向那个金发女巫。
月女巫正细细品尝着苹果酒,似乎半点也不在乎那个叫莳萝的孩子。
甜美的苹果酿出最辛辣的滋味,安柏用尽全力忍着笑意,天啊,她等不及看柏莎和泰普勒之后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