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风语三岁那年认识秦方丛,然后一改院子里团欺的地位,宛如在主人手里的狗崽子,仗势“欺人”,走路都横着走。
其实没有多嚣张,只不过杨风语骄傲的不得了,因为别人眼里的小冰山只理他一个人,有这么大一个靠山在,谁都不敢欺负杨风语。
终于有一天,杨风语被爹妈牵着去小学报到,这头爹妈还在领教科书和作业本,那头杨风语已经不见了人影。
别的小孩都在抱着爸妈哭,只有杨风语,一路小跑上楼,跑到秦方丛所在的班门口,努力踮脚探着个脑袋往里看。
这会儿正是大课间时间,小学生的课间都很吵,在教室里打打闹闹的。
杨风语一眼看到坐在窗边的他哥哥,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坐在座位上看窗外的风景,手上还转着笔。
秦方丛生日晚,上学也晚一年,虽然才四年级,他已经比同龄人高一截了,杨风语和他站在一起就像个小鸡崽。
“喂,小屁孩儿,你哪来的啊?”
有人叉着腰站在门口问杨风语,杨风语回头一看,是个胳膊上带着两条杠的男生。
“我来找我哥哥。”杨风语拍了拍手上的灰,朝他歪头,声音脆生生的,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人趾高气昂的走到杨风语面前:“你哥哥谁啊?你幼儿园毕业了没有?”
杨风语颇为不服气,刚想说他马上就上小学了,后颈突然被捏了一下,整个人都被往后带了带。
回过头,正好看见秦方丛,他一只带着三条杠的胳膊就这么搭在杨风语身上,对那人说道:“我。”
杨风语一下子得意起来,朝那人做鬼脸。
“班、班长?我咋从来没听说你有个弟弟啊。”
“路边捡的。”
杨风语笑容一僵,又被秦方丛捏了一把脸,“报完到了?”
杨风语:“!忘记了!哥哥拜拜,我要下去找爸爸妈妈了!”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秦方丛有些无奈,低头笑笑,又回到教室。
这天以后,一小四年级男神兼校草身边多了一个奶声奶气但凶巴巴的小跟班,到哪都能看到。
有早熟的小姑娘给秦方丛递情书,被小不点凶回去:“我哥哥不早恋!”
有小姑娘给秦方丛送礼物,小不点在一旁酸溜溜的自言自语:“这个我早就给哥哥送过了。”
秦方丛一直不收礼物,也不收情书,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随时冷着一张脸——除了有杨风语在的时候。
暗恋明恋他的那些小姑娘都惊呆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年,秦方丛小学毕业,考上了市一中的初中部。
没了靠山,杨风语颓废了好几天,然后开始奋起直追,也因为日益长开的长相,逐渐成了一小新一代的小男神。
只不过杨风语同样对这些没有兴趣,一头栽进学习里,在秦方丛的辅导和杨风语自己的努力下,终于在四年级那年后直接跳到了六年级。
这样一来,他和秦方丛就只差了两级了!
再后来,杨风语顺利考上一中,成了秦方丛的学弟。
还是入学这天,杨风语兴致勃勃地跟在秦方丛旁边,嘴里叼着半截油条,手里还拿着豆浆,刚想说话,就被秦方丛塞了一只耳机。
mp3里传来很强劲的鼓点,和大清早安静祥和的氛围格格不入,杨风语吓了一跳,“你怎么一大早听这么炸乎的歌……咦,还挺好听的。”
秦方丛淡淡:“这叫rap,提神醒脑。”
这是杨风语第一次接触到说唱,在九月西南的清晨上学路上,来自秦方丛的mp3。
秦方丛的面部线条已经褪去大部分青涩,个子也直逼一米八,杨风语还没窜个子,再加上那张漂亮又可爱的脸蛋,经常被人当成小学生。
入学这一天,杨风语站在操场上,抬头看作为学生代表讲话的秦方丛,就和小学入学那天一样骄傲。
他哥哥真厉害。
初三放学比其他年级晚,杨风语刚开始不知道,就在教室后门等秦方丛,结果等晚自习下课时他已经歪着头在墙角睡着了。
路过的同学传来嬉笑的声音,秦方丛冷着脸扫他们一眼,走到杨风语面前蹲下,轻轻拍他的脸,“苗苗,回家了。”
杨风语迷迷糊糊地转醒,擦了擦嘴角,声音黏黏糊糊的:“你下课啦?”
秦方丛见他困成这样,走路都跟没骨头似的,干脆一把将杨风语背了起来,稳稳地托住。
“下次别等了。”
杨风语摇头。
“那在你教室等我,我结束去找你。”
杨风语点头,耳廓又被塞进一只耳机。
也不是传统的流行乐,而是带着点安静的旋律。
“这也是rap吗?”
“嗯,这是melody。”
杨风语和秦方丛每周日都会去上一次声乐课,作为学习生活的调剂。
在这个过程中,杨风语也开始听说唱,一点点了解这种音乐形式。
再后来,秦方丛考上了一中直属的高中。
初中部和高中部距离不到五十米,杨风语也开始长个子,三天两头就往高中部跑,时间一长认识了不少人。
其中有一些同样对rap感兴趣的,甚至还有人自己录非常简陋的MV,戴着外面小卖部卖十块钱的假金饰,市井气息浓重,满嘴脏话的“说唱”,自认为很酷的样子。
杨风语却不是很喜欢,说不上来,总之感觉差了点什么。
问秦方丛,他也这么觉得。
“我要是也去做音乐,肯定不做这种风格的!”杨风语顺口道。
秦方丛反问:“你想吗?”
这一下把杨风语问住了。
上普通中学的普通人,其实很难有其他的想法,因为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十二年的学习就是要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很少有人真挚地讨论梦想,就连零星几个也都被打为天方夜谭。
距离太远的事,杨风语不想去想,他只道:“我喜欢。”
秦方丛应了一声,没说话。
杨风语也顺利升上高中,中考完的那个暑假,秦方丛把他叫到小区头顶,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起看月亮。
秦方丛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罐啤酒,单手咔哒一声开罐,仰头灌了几口。
杨风语看见他的动作后整个人都傻了,一边说话一边就要去夺他手里的易拉罐,“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啊!”
“我成年了。”
秦方丛一挑眉,举起胳膊,杨风语就够不着了。
“谁说的!”杨风语一脸正色,“你明明才十七岁零七个月!”
“苗苗,”秦方丛的喉结上下一滚,“我打算参加艺考。”
“啊??”
这件事有点超出杨风语的认知,但秦方丛经常会给他听自己编的曲子,很好听。
年龄差距摆在这里,杨风语才刚满十四岁,秦方丛就已经要开始准备高考了。
“那你和叔叔阿姨商量过了吗?他们万一不同意怎么办。”
“没有,”秦方丛又喝了一口,“大不了腿打断,拦不住我的。”
“那不行!”杨风语瞬间严肃起来,“真的假的啊,你好好和他们商量也不可以吗?”
秦方丛见他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没忍住笑着捏他的脸,“逗你玩的,我今天晚上回去和他们说。”
当晚,杨风语鬼鬼祟祟地跟着秦方丛回家,把耳朵贴在他家门上,屏息凝神地听里面的动静。
没有摔东西,没有争吵,甚至没听到任何声音。
杨风语刚松了口气,门突然被拉开了。
杨风语吓得嚎了一嗓子,走廊的声控灯都亮了,一看出来的是完好无损的秦方丛,嗔怪道:“你吓死我了!!”
“都和你说了没事。”
杨风语想起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秦方丛看出他不太开心,情绪都写在脸上。
“去集训的话,是不是就好几个月不在学校?会很累吧……”
而且也见不了面了。
“嗯,九月份走,年底回来。”
杨风语的头越垂越低,“原来要这么长时间啊……”
“苗苗。”
“嗯?”
“我每周末都回来。”
“啊??”
杨风语惊讶又惊喜的抬起头,“真的吗!那还可以见面!”
“嗯,”秦方丛揉了揉他的头顶,“平时好好学习,周末不懂的来问我。”
“好——”杨风语拖长声音,“那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去找我的班主任,我给他留了电话。”
杨风语噗嗤一声笑了。
四舍五入,秦方丛给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保镖,杨风语这棵苗苗如今长得那叫一个根正苗红,多半都是秦方丛的功劳。
高中的学业负担重了很多,晚自习也延长到了晚上九点,杨风语写完作业后就会想起秦方丛,想他周末告诉自己的那些关于集训的事情。
杨风语也开始思考,以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刚满十四岁的小孩儿来说太过于遥远,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想秦方丛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比较好。
秦方丛生日正好是周六,杨风语提前一周花了一笔巨款买好礼物,周五最后一个晚自习心不在焉,恨不得直接飞回家。
写完作业后,杨风语学不进去,就盯着窗外发呆。
低年级的教室在二楼,不太高,可惜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几盏几乎毫无照明作用的路灯。
然后,杨风语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穿了一身黑,按理说是看不清的,可正好有闪着远光灯的汽车呼啸而过,杨风语看清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可能认错。
是秦方丛!
杨风语猛地挺直背,几乎贴在玻璃上往下看,隐隐约约能借着昏暗灯光辨认出来。
真的是秦方丛!
杨风语恨不得现在就飞出去,可是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二十分钟,这是他长这么大最为难熬的二十分钟。
终于铃响,杨风语抓起包就跑,速度快得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下了楼梯,飞奔着跑向秦方丛,然后被抱了个满怀。
“你怎么回来啦!!”
秦方丛就这么抱着他轻而易举地转了两圈,然后才放下,接过他的背包,“走了,回家。”
以前秦方丛过生日都很简单,十八岁的也没有太多例外,除了留杨风语在他家过夜以外。
卡着零点送祝福,是一种小朋友都有的仪式感。
只不过小朋友用脑过度,还不到十二点就躺在秦方丛床上睡着了,还不忘迷迷糊糊地叫秦方丛叫醒他。
十一点四十,杨风语自己就醒了,秦方丛坐在床边,书桌上放着一个蛋糕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