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南从河谷往山上走,天空早在不知道的时候亮了。
从东方升起的太阳,被云层轻拢,不刺眼的亮光喷薄而出,照亮荒野山坡。光线爬过崎岖的山头,落在数不清的小房子上,房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玻璃窗。
四年来,谢知南第一次感觉到疲累,四肢百骸都在冰箱里浸过,冰凉的跳动。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朝着山路上走去,要走回那扇蓝色的小门前。
阿布抱着小哈利斯坐在庭院前的马路上,望着上山下山唯一的路,面巾露出两只噙着泪珠的眼睛。
谢知南在对上阿布时,停下了脚步。
小哈利斯望着谢知南,“叔叔,你看见我爸爸了吗?”
阿布捂住儿子的嘴巴,将他的脑袋按在怀里。
大人之间复杂的过往,不该让一个孩子去了解。她仰头看向高大挺拔的谢知南,被泪水打湿的眼睫止不住的颤动,悲伤的泪水隐没在纱巾中。
谢知南与阿布平静的对视,阿布无声痛哭。
小哈利斯在母亲的怀里觉察到了肌肉颤缩的不安,稚嫩的声音紧张呼喊‘妈妈,妈妈’。
他想要从母亲怀里挣扎出来,发生了什么。
阿布将孩子抱得紧紧的,愧疚与懊悔的痛苦占据了双眼,泪珠子连成了线,从红肿的眼眶滑落,每一次抬眼、眨眼,都死死地盯着谢知南。
阿布什么都没说出口。
谢知南与跪坐在地上的女人对视了十多分钟,抬腿继续朝前走。
经过阿布与小哈利斯身边时,与阿布相隔三步,他背对着女人停下。
阿布泪眼婆娑地望着前面空空的道路,谢知南身后没有哈利斯的踪影,她的丈夫去哪了,她的丈夫什么时候回来。
“你比书惠要幸运的多。”谢知南道。
眼眶中翻涌的泪陡然凝住,阿布微睁着眼皮,睫毛挂着将落未落的泪滴,仿佛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央书惠是谢寻北皮夹里的2寸照片,是要结婚的对象,也是谢知南解除婚约的人。
谢知南从左边口袋里摸出一颗黑枣糖,放在了小哈利斯从阿布腋下穿过的小手中,小哈利斯手一僵。
谢知南的大手包裹住小孩的手,教他抓住糖果。
在阿洛塔唯一觉得甜的东西。
谢知南回到家里,手里的钥匙还未插.进门锁,蓝色的门板就从里面打开。
迟意站在门口,顶着两个黑眼圈望向他,因为一夜没睡,她声音听起来沙哑的很:“谢知南,你怎么才回来啊?”
谢知南看了眼她,“没睡吗。”
“我在等你。”
“有事吗。”谢知南问。
“没事啊,”迟意一边让开一边调皮道:“恭迎谢影帝回家,威诶~武~”
谢知南转头望向与自己闹腾的女人,他微微抿唇,嘴边的话没有说出口,转身就去收衣服准备洗漱。
迟意眼尖的发现谢知南嘴角细微的小动作,快步跑到他面前,扯住他胳膊,“你刚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谢知南拿开她的手,“你去休息吧。”
“我觉得你有话想对我说。”迟意笑。
谢知南黑色的眸子下沉,看向朝自己笑容灿烂的少女,内心一次又一次地坠落在漫雪长夜,而这抹明艳远胜骄阳的笑,成为了余生无休止的风雪。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抬手按住胸口,止住了接连的咳嗽。
长腿绕过迟意,他去收衣服。
迟意朝他背影扮着鬼脸,内心腹诽不断:不就是跟顾远征他们出去了一趟么,天亮了才回来,熬夜把自己搞感冒了,出什么大事了吗,非得垮着个脸?
难道萨林镇也不安全了?
可若是萨林镇不安全了,谢知南还有心情收衣服洗澡?
迟意蹲在沙发上,双手撑着下巴,遥遥望着收衣服收了半天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迟意原本蹲着,起身一跃,就跟夏天田边的小青蛙一样,蹦跶出去好远。
她又站在了谢知南面前,关心道:“你昨晚去哪了,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谢知南以为她回房休息了,“我去洗漱了。”
说完,他眉头轻蹙,扫向沙发的位置。
他的话和眼神都只是点到即止,迟意自然听得明明白白,意思就是:我洗漱完就要休息,你不要占着我的‘床’。
见谢知南眼下真的没有与自己沟通的意思,迟意也不打扰他,毕竟他脸色差的不像话,估计昨天一夜都没睡。
迟意回房,照了照镜子,白的发黄的脸,黑眼圈都快从眼眶掉下来了,蓬松凌乱的头发,挂身上的白色睡衣,跟吊死鬼一比较,显然也没好到哪儿去。
迟意涂了点眼霜躺床上,闭目补眠,脑子的神经异常活跃。
在阿洛塔时间呆得久了,自己越发没有作为女明星的自觉了。
什么早睡晚起,每天瑜伽和定期锻炼,茶艺课插花班这些提高素养的东西,全都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