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越来越黑重的天空,迟意抱着花盆的手越收越紧,内心逐渐焦虑不安不起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无比讨厌空荡荡的夜晚。
抱着花盆匆匆地跑回了房,迟意警惕地拉上窗帘,不让外面的黑夜钻入卧室,仿佛这样做隐匿在黑暗中的危险就找不着自己。
迟遇站在门外,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将妈妈反常的行为尽收眼底。
她小声说道:“小遇今晚可以跟妈妈一起休息吗?”
谁在说话?空白的脑袋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迟意缓缓地转过身,看见门边站着的小女孩。
她茫然看向小女孩,站了好一会。
“妈妈,小遇晚上想过来睡!”迟遇再次说道。
迟意模糊的点了点头,不确定地说道:“小遇是大孩子了,妈妈今晚想一个人睡。”
迟遇跑进来抱住了表情脆弱的迟意,“妈妈,小遇今晚就想跟妈妈睡。”
是啊,她在国内,不是阿洛塔,不是萨林镇,在中国了,在曲州老宅子。
似幡然醒悟了般,迟意忽略掉内心的空荡,与迟遇在房间里说着悄悄话,等着归来的父母共进晚餐。
父母询问了迟意今天与朋友相处的怎么样。
迟意没意识到自己用演技伪装了所有情绪,略带笑意地回答:“今天剧组的央编和程颢过来了,我们聊得很愉快。”
迟遇皱了皱毛毛虫一样的眉毛,看向笑容满面的妈妈,盛轩叔叔也来了。
江管家说出了迟遇没说出口的话,“轩少爷今天也过来探望小姐了。”
“他来过?”迟意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盛轩什么时候来的,竟然没来找她?
迟意茫然不解地看向老管家,“盛轩来过吗?我不是说不让他进屋的么。”
江管家指了指后院的方向,无奈一笑:“轩少爷是翻墙进来的。”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没见着他回去,”迟意面上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轻声说着自己内心的猜测,“那他多半也是翻墙回去的,不过也好,总算没来找我麻烦。”
江管家没再说话,眼中一片担忧,小姐真是越来越反常了,更可怕的是她全然是在臆想对方的行为,并将其当做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再看餐厅里,迟意夸赞起翠嫂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给父母夹菜,问候父母最近的烦心事,或者说起一些少年时有趣的回忆,晚餐吃得其乐融融。
好像,小姐也没毛病。江管家内心叹息。
—
入晚,天越来越黑。
迟意战战兢兢的掀开窗帘一角,窗外的黑暗浓的化不开,几乎要将钻过玻璃将她一口吞没,浓墨般的黑堵住了鼻孔、嘴巴,钻入喉咙,让她没办法呼吸。
迟意脸色越来越白。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有力的咚咚咚声,吓得迟意手一抖松开了窗帘。
她失魂落魄地跪在了地上。
落下的窗帘阻绝了视线,眼前终于不再是一片无尽的漆黑,窒息感从心头消散。
敲门声不断的传来,间或夹杂着女孩软糯的声音——
“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妈妈妈妈快开门,小遇要进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妈妈妈妈快开门,小遇要进来~”
迟意紧张地走到门边,理了理头发,扯出一个笑容来后,才将反锁的门的打开。
穿着叮当猫睡衣的小女孩仰起头,朝迟意笑嘻嘻地转圈圈,“妈妈闻闻,小遇香香!”
“小遇?”迟意微微压抑,“你怎么在这,没跟奶奶学琴吗?”
迟遇皱皱眉,疑惑不解:“白天才练琴啊。”
晚上了?迟意更疑惑,她刚才明明看见黑夜已经过去了,怎么又到了晚上,白天如此短暂吗?
迟遇溜到了妈妈的大床上,抱着被子嗅着妈妈身上才有的味道,“妈妈过来哦!”
迟意呆呆地走过去,躺在女儿身边。
小女孩在床上滚了几圈,终于窝在了迟意的怀里。
小胳膊圈住了迟意的脖子,“mua~”
迟意没有回应与女儿约定的晚安吻,只是轻轻怕打着迟遇的后背,“快睡觉,明天还要去学校。”
“妈妈忘记了吗,小遇请了半个月的假期了吗?”迟遇又亲在她冰凉的脸颊上,“这段时间要好好陪妈妈。”
“是么。”迟意低声疑惑,小遇什么时候请假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妈妈跟我讲故事吧。”
“小遇想听什么?”
“妈妈在法国的故事。”
迟意浆糊般的脑袋没办法聚起注意力,在法国?什么法国,巴黎铁塔?还是凯旋门?迟遇想听拿破仑的故事,还是路易家的破事?不过小孩子听这些不好吧。
“小遇今晚听白雪公主的故事可以吗?”迟意问。
“也可以咯。”迟遇乖巧地看着她,“谢谢妈妈。”
“小遇真乖。”迟意几乎是习惯性的回答迟遇。
她莫名其妙的紧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不安,白雪公主吗。
白雪公主出生了,是公主的话那一定有个国王妈妈和王后爸爸,为什么叫白雪,因为出生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雪吧。
不对!
根本不会下雪。
是谁在说话?为什么不会下雪!
那为什么叫白雪公主?迟意头脑混乱的几乎要爆炸,她理不清,理不清啊!脑中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
……平安夜下暴雪,冻死了很多人,路上的人衣服上都是血。
所以,叫白雪吗?
迟意好像记起了一个荒诞的故事,后来白雪公主被恐怖分子追杀,她遇到了七个小矮人,不对,是一个男人,好像也不是不止一个男人。
迟意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刺痛自己的方式去厘清故事的脉络。她讲不出,张了张口如何也发不出声音,这个故事好压抑,好血腥,好恐怖。
“妈妈?”迟遇看见女人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瞳孔放大了一圈,眼里还蕴着一汪水,顺着泛红的眼角滚了下来。
“妈妈?”迟遇害怕极了,抓着女人的胳膊摇晃,“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迟意脑中回荡重复着白雪公主的故事,她没办法张开口,发不出一丝声音。
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了喉咙,张开口只能感受到气息吸进去却出不来的压迫感。
“妈妈?妈妈你不要吓唬小意,妈妈。”
萨林镇的火光和恐怖分子袭击的画面,无数人倒下,无数人冲上去,嘶吼,呐喊,卡车碾过的路坡,松软土地仿佛刚下过雨,流着血雨的大地上累累白骨。
“妈妈,妈妈!”迟遇掐住迟意的人中,学着电视剧里的大夫一样。
迟意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的回过神,紧绷着的身体浑然放松了,恍惚的眼神缓缓落在女儿写满担忧的小脸上。
自己刚才怎么了吗,为什么小遇好像很紧张?迟意头脑作痛。
就记得迟遇让她讲故事,她在思考怎么乱编一个法国游记给女儿开心,刚编到自己混进了Camille举办的夏季时装秀,然后就被迟遇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