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过了这么多年,出问题的还是我?”顾铭把烟掐了。
“我不认为时间能把错的变成对的。”顾枉说。
就冲这句话,顾铭直接火了:“既然你都认定是我错,那我们有什么好谈的?谈好了少关我几年?”
心里这会儿挺烦燥,顾铭突然发觉,自己和顾枉从来就没能好好说上过话。
“顾铭别闹,他不跟你谈妈跟你谈,我们好好谈,你先上来!”赵晓芸一手拉过顾枉,眼睛红了:“哎你发什么神经,儿子好容易回来一趟——”
“我有让他回来吗?他回来就是现在这个态度!”顾枉挣开赵晓芸。
“那我就这态度,你别指望我改。”顾铭看着他,身子有点儿发抖。
这会儿他们后头已经来了辆车,朝他们按了几声喇叭。
顾铭只觉得实在丢人现眼,头也不回地直接穿了马路,大步往前走。
“顾铭!”赵晓芸大喊一声,甩车门冲下来,“顾铭!”
“你还跟他去干什么?”顾枉探出头大吼。
“你别管!”赵晓芸扭头,人眼泪已经下来了,“好好说话不行吗,非得把儿子气走!顾枉你他妈还是人吗!”
顾铭一路往前走,拿手机叫车的手都是抖的。
顾枉再多骂了一句,重新摇上车窗,毫不犹豫地把车给开走了。
“顾铭,”赵晓芸追上来了,从背后拉住他,“你听话,就跟妈待一会儿好不好。”
顾铭将手机重新塞回兜里,回过头去,看见赵晓芸哭得脸全湿了。
“唉您哭什么呀。”顾铭掏了半天,只有烟没有纸。
最后只能上手给她擦了。
“别哭了,我们不从小吵到大吗,习惯了。”顾铭挺受不得赵晓芸哭的,也可能是这个原因,他就更不敢回家去。
自己长大以后,曾经很强大的老妈就慢慢变得像个小孩儿。
“但是每次吵,你都特别难受啊。”赵晓芸拉着他,“你就是这样,别人强硬你自己更强硬,怎么骂都不哭…”
顾铭手下动作停了,就因为这一句话,他有点儿想哭了。
他确实特别难受,没有人在争吵中是完全不难受的。
“我们上哪儿转转吧。”顾铭隔了会儿说,“散散步,或者吃点儿甜品?”
“好,”赵晓芸把眼泪擦干了,点点头,“正好很久没去过了。”
赵晓芸电话喊了司机,将母子俩从这儿接走,车子驶出新城区,向老城区方向开。
说是老城区,实际近十年已经在陆续新建,现在一眼看过去基本已经焕然一新了。
“那家甜品店还有开吗?”顾铭朝外看了眼,这带该拆的全拆了。
“还在呢,但可能就快不在了,这边拆迁好像刚批下来。”赵晓芸说。
顾铭下车,一种特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这带好歹还维持了童年回忆里的那个样子。
赵晓芸是在这边长大的,顾铭才屁点儿小的时候,她就特喜欢带顾铭到这边的甜品铺来。
顾枉不爱吃甜,也不屑于来这种看一眼就脏乱差的破巷子,赵晓芸只能带尚且没有反抗能力的顾铭来。
“你小的时候,吃双皮奶会打冷颤,你还记得不。”赵晓芸笑。
“哪儿还记得啊。”顾铭说。
“你硬是说那是甜的水蒸蛋,非往里头加酱油才肯吃。”赵晓芸进店坐下,“后来真给你兑了点儿,特难吃,但你硬是全吃了。”
顾铭笑笑,他还真半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小时候的事情想起来全像蒙了层水雾,那可能是因为他不是个太喜欢反复回忆过去的人。
“现在一想,从那个时候起,我儿子就已经很倔了。”赵晓芸看着他,“撞南墙也不回头的倔。”
“我没倔,”顾铭只要了碗绿豆汤,“我就是想做点儿自己喜欢的…”
“知道,这我知道。”赵晓芸说,“能有喜欢的事情不容易。”
顾铭低头喝汤,感觉里头糖像放得比以前多了,当然也可能是人大了受不住甜。
“你爸…可能方式不近人情了点儿,但他也是想你好。”赵晓芸叹口气,“他想让你回去干公司,是因为那是他已经走好的路,知道这么走不会出错。”
顾铭没肯说话,其实这些话赵晓芸已经对他说过很多遍。
不是道理说不通,也不是他半点儿听不进去,而是就像赵晓芸说的,有喜欢的事情不容易。
顾铭喜欢音乐,想坚持,起码现在是坚持。
“虽然妈做不了什么,只能算精神上支持你…”赵晓芸说,“但是我挺希望,不管你在外头遇到什么事儿,至少心里还是有家可归的。”
“嗯,”顾铭应了一声,“谢谢妈。”
赵晓芸笑起来,回头喊:“老板再来俩茶叶蛋!”
茶叶蛋都是煮好的,老板直接从锅里捞起就端上来了。
“我不用了,晚餐吃挺饱的。”顾铭说。
“再多吃点儿吧,回去你一搞创作就忘吃饭,投入得跟个科学家似的。”赵晓芸说。
“我有吃饭,每顿都没落。”顾铭挺无奈地开始剥蛋壳。
仔细想想,那可能是因为有周喻在。
写歌那几周,周喻天天给他叫外卖,最后当然也没从版权费里扣他钱。
“哟,有人照顾你啦?”赵晓芸顿时就高兴,“我看你刚那个连眼泪都不会擦的样子,还以为你肯定找不到对象呢。”
“也不是对象,”顾铭皱皱眉,“他就是个…”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周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