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向来守时,按照约定时间将车开到咖啡厅前停好。
这会儿正好是中午一点半,附近写字楼不少,咖啡厅里几乎坐满了来小憩片刻的上班族。
“欢迎光临。”男服务员拉开门。
顾铭走进去,环视了一周,勉强看见有只手举了起来。
“一杯热拿铁,”顾铭到吧台保鲜柜前看了眼,“加块巧克力毛巾卷。”
付过款,顾铭朝刚才招过手的那桌走。
周喻妈妈就坐在人少些儿的角落位置,挺拘谨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下班晚了。”顾铭在她对面坐下。
“没有,你到的时间刚刚好。”周妈露出个笑。
这个笑容跟周喻的挺像,顾铭突然心情愉悦了不少。
拿铁和毛巾卷很快被端上来,顾铭将毛巾卷推给周妈,“试试,听说挺好吃。”
“谢谢,你吃吧,我现在正戒甜食呢。”周妈说。
顾铭没动,他对甜食兴趣不大,但赵晓芸喜欢,他就想当然地觉得周妈应该也会喜欢。
“您突然约我见面,是有什么事儿吗?”顾铭问。
“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周妈像不大好意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这是给你的。”
顾铭下意识接过一看,那是张支票。
“是周喻的治疗费用,虽然只有一半,另一半我们…”周妈说。
“不需要,您拿回去。”顾铭将支票推回去。
“你收着吧,”周妈很坚持,“当年的事情真的很感谢你,可能这笔钱对现在的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我们俩夫妻实在过意不去。”
“阿姨,听我的,钱您拿着。”顾铭说,“往后让周喻还我就是。”
“周喻…”周妈提起儿子,终于不那么拘谨:“周喻成天就家里团着根本不赚钱啊!他起码得还上一辈子——”
顾铭听了,突然就笑了。
“没事儿,让他慢慢来。”顾铭很大方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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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喻真团家里好些儿天了,天天窝沙发上看电视。
其实基本上也就只是开着,这是病过落下的后遗症,过分安静的环境会让他觉着害怕,非得切切实实听到点儿声音才行。
特神奇的是,他这么足不出户还给弄感冒了。
周喻口里没味儿,中午饭没吃,光坐那儿吸着鼻子翻手机。
全是听说他回来要喊他出去玩儿的,还有几个不知从哪儿收到风的小破经纪公司,暗戳戳地想看看能不能把他捡回去。
周喻一个都没回复,每天就犹豫着要不要再给顾铭打电话。
顾铭工作像挺忙的,周喻前两天还到他公司楼下看过,就是没敢上去。
挺惆怅的。
周喻将手机扔一边,翻个身改成趴在沙发上的姿势,手臂从沙发边缘垂下来晃了晃。
然后他一抬头,跟顾铭送的那只兔子对上了视线。
门铃这会儿响了起来。
周喻脸还热着,翻起来就将兔子塞进了抽屉里。
“开门呐兔崽子,你爹来了!”周爸拍着门喊,“睡着了吗?”
周喻跑过去开门,鼻涕一下子没忍住,当着周爸的面下来了。
“哎哟,行这么大礼啊。”周爸给吓了一愣,“我当你哭得眼泪从鼻子里出来了。”
周喻倒回去抽纸擦了,团回沙发上,“我哪儿哭了。”
“你屁点儿大的时候,天天哭。”周爸比了个到膝盖的高度。
“你来干什么,我妈呢?”周喻平躺着,这个姿势鼻涕不流,但是头会疼。
他有点儿怕是鼻涕灌脑子里去了,赶紧换了个姿势。
“见男人,节目多着呢。”周爸轻哼一声,坐下摸过遥控,“你这看的什么啊…”
电视上播的《小猪佩奇》,周爸调到百家讲坛,周喻侧躺捧着手机,慢慢开始犯困了。
“朱元璋——他老态龙钟的面孔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啪一声,手机摔地上了。
“要睡回屋睡去,”周爸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跟你妈就来这儿办点儿事情,顺带看看你。”
“办什么?”周喻皱皱眉,将手机捡起来。
“你甭管,睡你的去。”周爸摆手赶他。
“我就睡这儿。”周喻说。
“那你找床被子盖着,本来就病得快死了。”周爸说。
“哦。”周喻吸着鼻子,将半个身子探下沙发。
周爸特震惊地看着他拉开了沙发下的小抽屉,扯出了一张胡乱塞进去的薄被。
所谓人懒,是很可怕的。
周喻随便踢了脚被子,那个讲历史的人声音特催眠,没过多久他就睡过去了。
迷糊里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周喻听见关门声。
“电视关了,儿子睡觉呢!”周妈拿气声吼。
“怕啥,他睡得踢一脚都不起来。”周爸也拿气声吼。
“怎么可能!”周妈过去,真拿膝盖踢了一脚。
周喻刚想表示自己早被吵醒了,结果周妈走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热。
这种感觉让他瞬间觉得特别踏实,突然鼻子就酸了。
“我还以为烧晕过去了。”周妈松了口气,小声说:“这么大个人,烧晕了都不知道咋抬出去…”
“楼下找个送煤气的吧。”周爸说。
然后周爸周妈一起嘿嘿嘿地笑个不停,周喻闭着眼遏制着想打人的冲动。
周爸没过多久将电视机关了,周喻听着他俩拿气声说话,迷迷糊糊竟然又想睡过去。
“啊?你怎么没给他?”周爸一声吼,“攒了两年啊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