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高坐上首,面容带笑,端庄优雅,景泰蓝护甲轻轻敲打着靠椅,姿态雍容,视线落在兰若身上,眸子里闪过一丝迟疑,快的让人难以察觉。
皇后神情,唐贵人看在眼里,紧了紧手里的香帕,急忙解释:“皇后娘娘,您别听兰氏信口胡说,臣妾哪会什么算计!”遂眼神坚定望向皇后,无声向她说明,她是皇后一手提拔起来的,母家也是依附皇后的,决计不会有不轨之心。
兰若面色平静跪在殿中央,陈述的口吻:“是非公断,娘娘自会定夺,若唐贵人当真清白,无需解释太多。”
“你.....”唐贵人气极,偏头瞪着兰若,正欲说话,就在这时,皇后一拍椅子,沉声打断:“都给本宫住口。”
皇后是后宫之首,皇后开口,唐贵人纵然有千万个不甘心,也只能悻悻闭口。
兰若听着皇后的语气,心中愈发平静。
越身居高位的人,疑心越重,事已至此,皇后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管此事是谁的问题,一旦闹大,她没有丁点好处。
哪怕唐贵人是她的人,她也只能选择大事化小。
最后的结果,果不出兰若所料,皇后为了压下这件事,不仅不追究事情起因,反而因为她是布匹的主人,赏赐了她一堆的东西作为补偿。
皇后虽未明说,但意思很清楚,就是想让她息事宁人。
兰若也是个聪明人,点到为止便好,过犹不及,反倒落了下乘。
此事就此作罢。
不过,看到唐贵人气极的模样,当真是痛快。
兰若领着一堆赏赐从凤凰小筑出来,见铃儿站在门口焦急等待,心中一暖:“铃儿。”
铃儿见小主良久不出来,焦急不已,现下看到小主,连忙迎上去,顾不着行礼,急忙问道:“小主,您没事吧?”唐贵人是皇后的人,小主找皇后评理,本身就失了先机,她怕小主吃闷亏。
兰若展颜轻笑,轻拍铃儿的手,带着安慰:“我没事,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还赏了很多东西!”说罢,示意铃儿看她身后两个宫女端着的赏赐。
铃儿见此,惊讶难掩,不敢置信:“小主,皇后娘娘也太好了~”吧,最后一个字,铃儿没说出口,吞进了肚子里。
兰若笑了笑,没说话。这世上,只有利益,哪有什么好说话的人。
“你们把赏赐送到涟漪小筑!”兰若对后面两个端赏赐的宫女道。
“是,小主。”宫女恭敬行礼。
铃儿好奇道:“小主,咱们现在不回涟漪小筑吗?”
兰若摇头,抬眸望了望天:“好久没去园子里转转了,今日太阳不毒,去走走。”
“是。”铃儿道。
行宫修建精致,到处都是绿树成荫,花团簇簇,园子里更甚。
主仆俩走在石子路上,耳边是丝丝凉风,带着花香阵阵,兰若唇角微扬,心情甚好。
虽说纷雪蚕丝软绸被她撕坏了,可无伤大雅,届时把坏的那块做成小衣便可。
反倒是唐贵人,主动招惹,结果惹了一身骚。
“小主,您看,前面亭子里的不是雨答应吗?”铃儿指向凉亭。
兰若顺着看过去,雨答应正坐在凉亭边上喂小鱼,她身边只跟了一个宫女伺候,手里拿着一碗鱼食,不时撒一些到水里,那全神贯注的模样,倒是颇有兴致。
“咱们过去打声招呼吧!”兰若说罢,径直往凉亭走去。虽说和雨答应关系不熟,可既然碰到了,也不好掉头就走。
铃儿恭敬跟在身后。
雨答应见兰若过来,面色微变,连忙放下鱼食,起身行礼道:“答应雨氏见过兰贵人。”
身旁的贴身宫女也跟着欠身行礼。
雨答应的恭敬,到是让兰若微微惊讶。
兰若连忙搀了一下雨答应,笑的一脸温和:“起来吧,大家都是姐妹,不必多礼,况且雨妹妹身怀龙胎,金贵非常。”
许久不见雨答应,肚子也显怀了,身子也愈发丰腴。
不过皇帝的女人,哪怕是不得宠的女人,依然美丽动人,瞧着雨答应一袭玫红色旗装,平添了几分艳丽之色。
铃儿也在这时给雨答应行了一礼。
“姐姐今日怎的有兴致逛园子?”雨答应坐回椅子上,扯了个笑容,干巴巴道。
雨答应虽是宫女出身,可作为莲贵人心腹,学到的东西不少,后宫争斗,更是从未远离过。
虽说兰若如今不得宠,可雨答应却是个明白人。
莲贵人是怎么失宠的,她最为清楚。
再者,兰若美貌无双,放眼后宫,难逢对手,这样的女子,就算失宠,也只是一时。况且她的位分还比她高,她不好得罪。
铃儿用香帕擦了擦凉亭里的石凳,遂扶着兰若坐下。
兰若顺势坐下,望着雨答应,礼貌笑道:“今儿日头不毒,想着许久未曾出来,便随处逛逛。”
“今日天气确实不错。”雨答应笑着附和道。
兰若淡笑不语,看着雨答应拘泥扭捏的样子,心下了然,一个宫女在后宫骤然受宠有孕,众妃侧目,她要是不夹着尾巴做人,龙胎很可能不保。
也真是难为雨答应了。
雨答应见兰若没说话,尴尬的找话题:“姐姐,这池子里的鱼很是不错。”
“是吗?”兰若笑。
雨答应点头:“嗯。行宫养的鱼都是难得一见珍品,五颜六色,好看极了。”
兰若笑了笑,视线落在莲花池里,五颜六色的金鱼正争先恐后的抢食,那场景确实确实好看:“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这么多鱼怕只能在行宫里见到了。”
“是呢!”雨答应说罢,顺势起身,行礼道:“妹妹出来有些时辰了,看这日头,也该回去了,不能与姐姐作陪,还望姐姐见谅。”
兰若知道雨答应和她不熟,不想和她处在一起,她也不强求,寒暄道:“好,妹妹有了身子,确实要多加休息,姐姐也不留你了。”
雨答应又行了一礼,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凉亭。
刚出凉亭,就碰上迎面而来的唐贵人。
“哟,雨妹妹怎么见了姐姐就要走呀?刚刚不是聊的很开心?”唐贵人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脸色铁青的走过来。
雨答应见此,连忙行礼道:“答应雨氏见过唐贵人。”
唐贵人冷眼瞧着正欠身行礼的雨答应,见她小腹微凸,气色极好,心里不是滋味极了:“雨妹妹倒是生的愈发标致了,看的姐姐我都快动心了。”
“唐姐姐说笑了。”雨答应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整个人都快站不稳了。
兰若坐在凉亭里,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没看到就算了,如今看到了,自然不能当做没看到。
雨答应是个孕妇,在末世,那可是怀着希望的种子,她这人虽未生养,也见不得种子受伤。
立刻起身走了出去,边走边出声道:“唐姐姐,雨妹妹身怀龙胎,你还是让她先起来在说话吧,可不能累着小皇子了。”
唐贵人听到兰若的声音,铁青的脸直接黑了。要不是兰若,她刚刚就不会被皇后劈头盖脸一顿骂,如今再次碰到,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兰妹妹什么时候和雨答应关系这么好了?”唐贵人永远忘不了,她在凤凰小筑挨骂,兰若却领了一堆赏赐离开,想到兰若那嘲讽的眼神,她现在还气的心肝疼。
明明是她自导自演,偏偏还阴谋论的把她含沙射影,要不是皇后娘娘相信她,这次她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好个阴毒的女人。
唐贵人越想,火气越大:“起来吧,雨答应,你现在怀着龙胎,金贵的很呢!”话锋一转,唐贵人看向兰若,冷笑道:“兰妹妹,想要帮人,也要看人,一个宫女出身的白眼狼,以后就算生了皇子,凭她的身份,也不配带在身边。”说罢,恍然轻笑:“哎,瞧我这脑子,兰妹妹如此聪明的人,肯定心里明镜似得,姐姐这一提醒,倒显得多此一举了。”
唐贵人这话,不可谓不毒。
雨答应平时谨小慎微,活的小心翼翼,就怕肚子里的龙胎有闪失,如今唐贵人直白说她就算生了皇子也不可能养在身边,简直就是在她心口捅刀子。
有时候自己明白是一回事,亲耳从别人那里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况且雨答应最恨别人说她是白眼狼,她是莲贵人贴身宫女不错,莲贵人确实提拔了她,也没错,可莲贵人失宠,她又有了身孕,从玉茗小筑搬出来又有什么错?
她不仅是莲贵人的贴身宫女,更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家庭的女儿,她需要往上走。
唐贵人敢说的如此明目张胆,也是因为皇上确实不喜雨答应,一个月也就去个两三次,每次过夜,也不会临幸。
要说她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通过皇后那边,皇后乃后宫之首,她身为皇后心腹,敬事房的存档她自然也能看到。
其实妃嫔有孕,不临幸是常事,可皇上正值壮年,莲嫔有孕时,过了头三月,皇上过去,偶尔也会临幸,可雨答应身体康健,已过头三月,皇上没有一次临幸,很明显就是不得宠。
没有皇上的宠爱,雨答应一个奴婢出身,这一辈子也没什么晋升的空间,她实在没必要害怕。
兰若见雨答应眼眶都红了,忍不住开口道:“大家同为姐妹,唐姐姐会不会太过分?”
唐贵人不以为然,笑道:“我哪里过分了?兰妹妹也是知道的,姐姐我性子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会藏着掖着,不像有些人,费尽心机想要挑拨离间,却不知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罢,唐贵人伸手轻抚着旗头上的金簪,笑道:“兰妹妹,你瞧姐姐这金簪好看吗?”
兰若气的没回话。
唐贵人不以为然,笑道:“这金簪是刚才皇后娘娘赏赐的,姐姐可喜欢的很呢,当即就戴上了。”
兰若闻言,哪里不知唐贵人是在明朝暗讽她挑拨离间没用,皇后娘娘照样看重她。
总而言之就是她有皇后撑腰,她有嘚瑟的资本。
“唐贵人,兰贵人,妹妹出来时日有些久了,就先行告退了。”雨答应实在受不了,红着眼眶行了个礼,在宫女的搀扶下,摇摇欲坠离开了。
兰若见雨答应离开,她也没必要在这里久留:“铃儿,这日头也毒起来了,咱们也回吧。”兰若心里也清楚,唐贵人依附于皇后,就凭这一件事就想要离间她们的关系,根本就不可能。
再者,她也没想要离间什么,纯属就是唐贵人太令人讨厌,她想要让她吃吃亏罢了。
“是,小主。”铃儿行礼道。
“唐姐姐,那妹妹就先告辞了。”兰若说罢,转身离开。
“正巧,姐姐我也准备回去了。”唐贵人说罢,也在众人的搀扶下离开。
两人住的地方,都要从园子里穿插过去,再绕过莲花池,走到对岸,才能到达目的地。
故而唐贵人和兰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离的很近。
兰若也不是个拘泥小节的人,唐贵人跟在后面,她也没当一回事。
毕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也不碍着啥。
可就在经过莲花池时,变故突然发生,唐贵人崴脚,瞬间扑倒了铃儿,铃儿顺势掉下了莲花池。
只听到‘噗通’一声,铃儿便连呛了几口水,整个人在池子里扑腾。
兰若见此,大惊,铃儿可不会游水,连忙大声喊道:“来人呐,快救人,快来人呐。”
唐贵人丝毫没理会兰若的话,坐在石桥上,好似受了巨大的惊吓般,她身边的宫女都神情紧张的安慰着她。
“翠碧,你去找几个太监过来,把兰贵人的贴身宫女捞上来,快去。”唐贵人假惺惺道。
兰若环顾四周,都没有太监的踪影,她也顾不得其他,纵身一跃,跳进了莲花池。
她再不救人,铃儿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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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小筑建在莲花池旁边,赫连傲站在院内,刚好看到兰若往莲花池纵身一跳,他顿时脸色大变:“东子,救人。”
东子还没反应过来,皇上已经大步往外面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