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神时,身后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没有执伞避雪,眉毛,头发都成了白。
陆昭仁淡淡瞥他一眼,那人轻轻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对视。
良久,陆昭仁轻笑了一声。
“既借了我名义行事,那便不必留命,走吧。”他的声音冻彻寒骨,眸中的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一步一个脚印,在这个世间最纯净的白色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污垢。
今夜,注定有人要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朱红黛瓦,一百零八道石阶,三千红尘纷飞而过。他如同暗夜修罗伫立在最高处,直到石阶上传来轻微的踩踏声,虽掩饰的很好,落在他的耳里不过尔尔。
漫天飞雪为今夜的一切行径营造了极好的遮蔽氛围。
鬼宿紧了紧配在腰旁的利剑,牢牢的攥紧剑柄,沉稳如他,或许今夜等候他的将不再是那抹熟悉的身影。
又越过几步,石阶尽头的挺拔身影隐隐绰绰显现而来。
满头银发,清冷如仙的俊容,一袭银白色的狐裘将他原就挺拔的身姿更显伟岸,手握印有梅花式样的纸伞,静静的伫立在石阶的尽头。
鬼宿离他愈来愈近,直到他看清了那清冷的面容,诧异的神色持续了许久:“王爷……”
漠衍嗤笑出声,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封信件。
鬼宿大惊!
将手中的信件任凭冷风吹落在地,干燥的封皮快要沾染上雪水。
鬼宿动用法术,瞬间接住掉落的信封,速度之快不是普通习武之人所能达到。
漠衍执着伞走近一步:“本尊倒不知,你还有这等本事。”
“你究竟是何人?”
鬼宿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这位和陆昭仁面容一模一样的男子,他攥紧手中的信件,心里没来由抖生出恐惧感。
“如此蠢笨,她竟也放心交由你办事。”漠衍不屑的睨了他一眼,继续道:“既然你如此蠢笨,合该有人替了你。”
剑未出鞘,鬼宿双目睁大,眉心间附着一寸长的黑色伤口,伤口不大且没有丝毫的血迹,他紧紧捏着信件身子却朝着石阶滚了下去……
临死前,他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那颗独一无二的血痣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眸。
为什么这么久他都没有发现……
冬雪并未停歇,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想法,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堆积在石阶上越来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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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背部传来的软乎感令她下意识清醒过来。
这不是自己的床。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她敲打了几下脑袋,这才想起昨夜的种种。惊恐的掀开被子看见自己衣衫完好,不由松了口气。
屋内的暖炭是新炭,应该是才添上没多久,香炉里的梅花香料还在细细的燃着。
棠梨赤着角跑到窗边,推开窗,满院皆是白雪茫茫,院里栽种的草植皆是披上了一层雪色,这是四季如春的昆吾不曾有的美景。
她托着腮,趴在窗栏上,双眸中除了这雪天一景再也容不下旁的。连有人推门而入的声响也没能惊动她。
陆昭仁手附于身后,静谧无声的走近她,瞥见她白嫩的脚丫光溜溜的踩在地上,令他忍不住皱眉:“去将鞋穿好。”
她闻声,这才感觉到脚底传来的一阵凉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调皮的朝着他吐了吐舌,脚步飞快的跑到床边穿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徐传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充满了不安:“王爷……不好了……”
陆昭仁苛责的瞪了小厮一眼:“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那小厮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面色惨白,声音也哆哆嗦嗦起来:“王爷……鬼……鬼宿护卫惨死在三清观了!”
“什么!”棠梨被吓得不轻,脚上的鞋子还剩下一只未穿,着急忙慌的走到小厮的面前,再次不确信问道:“你看没看清楚,不要胡说!”
小厮声音拔高了几许,仿佛要力证自己所得的消息绝无错漏:“千真万确,大理寺的人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