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当初赵放的为难。垂死的皇帝塞给宝如一份血谕,那东西便是个烫手山芋,他若拿出血谕,就会把李少瑜肘上皇位。但李少瑜那个脱缰的性子,铁定会是个昏君。
还不止是昏,养在皇宫里的皇子们,便是昏,也只在那个宫城里昏。李少瑜是满长安城的花街逛惯的,做为一个纨绔都整日走鸡斗狗寻衅滋事,若叫他当了皇帝,当会是个暴君,还不止暴,或者会是古往今来,第一黄唐的君王。
赵放人太老实,再加上李少陵虽年幼,但天性稳健,在李代瑁的调/下,自幼有明君之风,他怕李少瑜当了皇帝江山要乱,所以不肯拿出那封血谕,就只能任人宰割。
她见俩人仍不肯停手,又道:“三年来,我也曾叫朝廷逼到走投无路,可为了少陵的江山能安,为了少瑜的性命,不曾将它拿出来。
但今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概因少瑜比起你们,实在算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比这满长安城所有的男人,都有资格做皇帝。”
李少源挣开季明德,接过血谕细看,上面果真是李少瑜的名字。
他问道:“为何?”
宝如怒目,泪花儿满颤,道:“因为,他昨夜曾说,男人们生来,就该是保护女人和孩子的,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得,就当不得是个男人。
他虽性子无缰,可一听说两国要开战,也不管自己行不行,骑马就往逻些去接悠悠了。再看看你们,大敌当前,一个在割弟妹的耳朵,一个还盘算着与长嫂私奔,可知道土蕃人眼看就要打过来,可知道若土蕃与突厥联兵,这座长安城都岌岌可危?”
她也不看李少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季明德。
那眼泪婆娑的样子,显然是气极了。
李代瑁可以在朝堂上应对任何人。就连早有反心,欲要改朝换代的尹继业都时哄时唬,给一棒子又给颗糖,对付了近十年。
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个打幼儿土匪出身,行事全无章法套路的儿子。
是以商量的口吻,他问道:“你是为了逼我放秦州都护府的兵权,才割玉卿耳朵的?”
季明德一件黑短打,长腿自然分开,咧唇一笑,黑衣衬着牙齿犹为显白,笑的阴气森森:“我也曾求您,您不给,于是我只好用逼的。”
李代瑁两鬓突突,气的恨不能即刻拨刀结果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孽障,抑着怒气道:“尹继业今天才出发,往肃北,争取从突厥手中夺回西海郡的控制权。那地方葬着你们两个长姐,我给了他八十万饷银,增兵十万,他才肯亲自带兵讨回。
我算了一下,至少三个月,他就会回来。”
季明德道:“所以,这三个月之内,尹玉卿掉了耳朵的事,你可要千万瞒紧,一丝风声也不能放出去。至于赤炎带的兵马,我保证三个月内,把他们打回逻些。”
李代瑁望着面前两个儿子。
李少源毕竟更亲,而季明德,天生的反骨孽障,若把秦州都护府的兵权交给他,谁知道他最后会不会化兵为匪,再率匪起义?
想到这里,李代瑁起身,将那份血谕卷起,揣入怀中,低声道:“少源任秦州都护府都督,明德任副都督,你们的女人,为父替你们看着。
若你们一路上内讧打死彼此,为父替你们办丧事,若果真能战败土蕃人,为父上表皇上,为你二人请封亲王之位,如何?”
宝如以为季明德不会答应,正忐忑着,便见季明德走了过来,牵起她:“我必须做秦州都护府的都督,这没得商量,至于世子爷,没什么副都督给他做,因为位子已向满了,他必须随我去,在我身边做个师爷倒是不错。”
李代瑁再次气的吐血,转而去看李少源:“你呢,可行否?”
李少源默了片刻,低声道:“若得胜,我不要亲王之位,也不要封金厚赏,只要一样东西。”
“何物?”李代瑁问道。
李少源手中还有长剑,横指,顶上季明德的眉心,道:“我要季明德的耳朵,为玉卿报仇。另,待战胜归来,我还要一个公平的机会,校场厮杀,不论输赢,只论生死,与季明德一战。”
季明德回盯着李少源,仍是一笑:“好,我等着哪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