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的信息有多大?温庭弈不禁怔了一下。
陆绥这是向他亮明自己的底,对啊,他也是在皇家这种血腥厮杀中活下来的人,帝王家的腌臜事情他也是亲生经历过的。如果没有几分本事,如何活下来?
温庭弈想到自己从前担心他心思单纯,胸无城府,迟早会被文南两氏算计,这才奋不顾身抛下一切去苦求这段姻缘。
他心中阵阵发冷,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那日面见太后,太后拉着他说的话依旧响在耳边。
“孩子,你很聪明,也很机警,哀家一点就透。让你嫁给绥儿,是哀家对不住你,只是待哀家百年之后,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绥儿如何自处?”
“哀家知道你对绥儿一片痴心,若是你能嫁给他,至少可以护他此生顺遂。”
陆绥身份特殊,婚姻大事自然马虎不得,若是随意指了户人家,汝阳王不好对付,但若是风光娶了重臣之女,皇帝心里必然膈应。太后苦心经营多年,才能稳住文南两氏的勉强平衡。
一旦其中一支结上了汝阳王府的亲家,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所以——太后根本不会允许陆绥娶一个权臣之女。细细思量一下,只有他——这个江河日下,空留爵位的文毅侯最为合适。
太后用苦情诱他帝君殿前风雪一夜,求来锦绣姻缘,可是他怎么没想到,皇室婚姻岂是他胡闹一通就能定下的,真正劝说皇帝同意这门亲事的,恐怕就是太后啊。
陆绥察觉到怀中人的脸色越来越白,连忙开口问道:“珩萧,你在想什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温庭弈转头看了陆绥一眼,试图在他的双眼中找出什么,可是看了半晌,除了担忧,困惑,还有柔情,他真的看不出来别的情绪。
如果他猜得不错,那么陆绥呢?为何最后临门一脚突然愿意娶他。难道也是参透了太后的用意,觉得娶了自己总胜过卷入纷争。
“珩萧,你怎么盯着我看?你想到什么了?”
陆绥心里急得上火,却听温庭弈突然开口道:“臣想问殿下,为何突然愿意迎娶臣?”
陆绥愣了一下,不清楚他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难道要他实话实说,自己其实早就死了,死之前才知道自己薄你痴情,负你良多,所以重生以后所思所念都是你。
连你的一声微不可微的叹息,都觉得心疼。
可这个反应落在温庭弈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了。他一直以为太后提点他,是担心陆绥无人帮扶,又顾念自己苦恋多年。却不想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想通这一节,温庭弈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凉透了……他的一颗真心就这么不值钱吗,让皇家的人一个一个排着队的欺瞒践踏。
陆绥察觉到怀中人在微微发抖,一阵心惊,连忙把人搂得更紧,想了半晌才道:“珩萧,我娶你,是因为我心悦你。”
他虽然不清楚珩萧为何会突然不安,但是有些话,他必须要讲明白。
“珩萧,我从不肯将就的,当时不喜欢你就执意退婚,甚至不惜闹到盘龙殿去。可既然我愿意娶你,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陆绥捧起怀中人的脸颊,慢慢用唇封住他的唇,“那就是君已入骨,而我心匪石。”
心间良田三百亩,无诗无酒唯有卿。
君已入骨,而我心匪石。
温庭弈缓缓闭上眼,由着陆绥的温柔细腻再一次席卷自己的心。
他这一生,从十一岁的惊鸿一瞥,再到如今的身心相托,所求不过陆绥真心爱慕。所以哪怕这段爱慕挨过了春雷阵阵,熬过了夏日酷暑,走过了漫山红叶,停在了刺骨寒冬,他也是欣喜的。
世间生死三千疾,唯有痴心不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