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才不管他说什么,他只管往前冲,如今他也只有不断地冲,才能有一线生机,他踏着海浪,迎着凌冽的海风,身上火红色的绒毛被风吹成连串的水波,琥珀色的瞳仁带着汹涌的杀意,就差一点点了!
“受死吧,擒苍!”他举起陆行之刃,飞身而起,朝着近在咫尺的擒苍刺去,擒苍原本信心勃勃,成竹在胸,却没想过云渺竟能这么快就到他眼前,碧蓝色的眼瞳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立刻拿着权杖回身来挡。
权杖上发出黑色的光芒,和云渺陆行之刃的草木色光芒相撞,这代表着黑海的力量和陆地上的草木之力火拼。
此处是黑海的地界,擒苍又是邪恶的黑龙化身,本就属于黑海,而陆行之刃在陆地的力量会得到更大程度的发挥,而云渺的九尾之身不似龙那般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两人僵持了片刻,云渺便感觉力不从心,他的气力越来越虚弱,而陆行之刃的草木之光也越来越微弱,快被黑海的暗光吞噬掉。
当陆行之刃最后一丝光芒耗尽,云渺怔怔看着暗黑色的光束朝着自己打来,闭上了双眸。也罢,自己早就料到了功败垂成的下场了,不是吗?与其带着对父皇和母后的愧疚和对擒苍的恨意苟活于人世,不如这样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输了也就输了,自己也有脸跟死去的父皇母后团聚了。
但是他期待的黑色光束并没有打到他身上,他只听到一身熟悉不过的闷哼,便有冰凉的龙爪将自己擒在怀里,力量之大,快将自己逼得喘不过气来。
他睁开眼睛,便见到浑身血污的白龙挡在自己身前,硬生生扛下来了擒苍蓄力的一击,白龙身后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却没有回身去看,只轻轻将自己放在礁石上便重新回到了天上。
为什么重央会来?云渺怔怔地望着天上缠斗起来的两条龙,一黑一白,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看来,重央欠自己都还完了,自己还说了那么多诛心的话,他更不可能出现在此处了,可是他还是来了。
为什么呢?
很快他便无暇顾及这些了,天上的白龙明显是在逞强,它身上有两个陆行之刃捅出来的血窟窿还在流血,鳞片也被剥落得七零八落,就连身手也带着奔波的疲惫,从天庭到黑海,也有不短的距离,云渺能看到白龙身上明显的疲态和困顿,它发出尖锐的嘶鸣,和黑龙互相撕咬,身上又添了许多鲜血淋漓的口子。
忽然,白龙朝着自己发出了一声龙啸,云渺这才见到,白龙死死咬住了黑龙的脖颈,将他压制在云端,那声龙啸,便是对自己的催促,如今受了伤的白龙和黑龙正好打成了个平手,但若是加上自己手中的陆行之刃,局势将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心头颤动,手中握着陆行之刃,腾飞而起,到了白龙身旁,那白龙尖锐的牙齿刺入黑龙的脖颈,此时黑龙浑身摆动,试图将白龙甩走,它身上的利爪也死死钳住白龙的脊背,在上边挖出了几个狰狞的血洞,手段极其残忍,但白龙却强忍着痛意,丝毫不退,死死盯着靠近的云渺,墨黑的瞳仁写满了鼓励,似乎在说,我会拿住它,别怕。
云渺脚步加快,匆匆来到黑龙身旁,他双手握住陆行之刃,将浑身的灵力都聚拢在手上,高高举起刀刃,那黑龙知晓了他的意图,一直在玩命挣扎,却被白龙发狠地遏住。
手起刀落,陆行之刃带着草木色的强光落入黑龙的咽喉处,一瞬间,那黑龙停止了挣扎,它钳在白龙背上的龙爪终于松开,黑色的龙身逐渐化成了一团黑色的迷雾,被风一吹,便飘散开了。
“父皇,母后,孩儿给你们报仇了。”云渺怔忪地看着那些消散的黑色烟雾,见它们随风飘散开来,才目光涣散地对着虚无的空气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话音刚落,他便瘫软在地,自己不觉,却有滚烫的泪从他脸侧落入,直直落入他手掌之中,好久没有哭了,竟也忘了放声痛哭是什么滋味。
他身侧的白龙也脱了力,静静地在他身侧,见他落泪,伸出龙爪似是想给他擦拭眼泪。
云渺躲开了,宣泄过后的嗓子有些哑,却依旧坚定,被泪水洗过的瞳仁清澈明亮,褪去了汹涌的恨意,“重央,你我两清了。”
白龙似还想说什么,龙尾亲昵地将他缠绕住不让他走,云渺用了几分灵力才将那恼人的龙尾拨开。若是平日里,他肯定不敌,也肯定挣脱不开白龙的钳制,可如今重央身上的伤势过重,竟连自己有几分余力的攻击也招架不住。
云渺没有再回头,径直往前走,身后的龙似乎还想追上来,但没跟多久,云渺便听到扑通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重央陷入了昏迷。
他给司命仙君传了个信,等司命从远处匆匆赶来时,才离开。如今大仇得报,他感觉到无尽的轻松,却又万分迷茫,苏醒之后,他就是为了复仇而活着,如今大仇得报了,却忽然不知道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他浑浑噩噩地走,竟还是回到了无尽之巅。
重新回到此处,他的心境却大有不同了。不远处便是以前栖息的洞穴,自己曾在里边吃鸡,吃果子,在洞口玩泥巴,受狐狸姐弟的欺负,如今想起这些,却没有丝毫恨意,时过境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还是踏入了那洞穴之中,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洞穴里竟然有人,白衣飘飞,面如观玉,不是秦白月是谁?
自己为了复仇疏远了秦白月这件事,是云渺心中的一个疙瘩,如今见了秦白月,更是愧疚涌上心头,嗫嚅着嘴唇正要开口,却见秦白月和平日里大有不同,脸色沉郁冷漠,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没有了之前的温度。
不等他开口,秦白月便扯开唇瓣,勾出讥讽的笑,“哟,这不是帝后吗?怎会跑到无尽之巅这种腌臜地方?”
云渺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但是想到自己有错在先,便没有发作,轻声道,“我与重央的婚约算不得数,不过是利益互换罢了。此前他迫我疏远你,才愿给出藏书阁的阅览机会,我为了复仇,的确委屈你了,白月,对不起。”
“这可是真的?”秦白月冷沉的脸色都变了,有些激动地冲过来抓他的手,云渺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以前是他不懂,但是这段时日和重央在一块,重央几乎是身体力行教会了他一些只有爱侣之间才会有的亲密举动,比如碰触对方的手,便是爱侣之间才会有的举动。
“是真的。”云渺将手背到身后,点点头,“白月,你是我苏醒以来唯一的好朋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疏远你了。”
他这话一落,便惹来秦白月细细的打量,秦白月绕着他走了一圈,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几日不见,看来重央教会了你许多,就连朋友之情和爱侣之爱都能区分开了?”
秦白月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早就知道云渺对自己没有半分友情之外的情感,却又故意仗着他什么都不懂,占着他身旁的位置,以为终有一日,云渺会开窍,会看到自己。却不想,人家的确是开窍了,然后婉转地告诉自己,只想跟自己做朋友。这样想来,秦白月便觉得自己以前的期待,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我,对吗?小狐狸。”
秦白月笑得有些苦涩,他觉得今日比那日重央带着云渺上门挑衅都还要痛苦,因为那日他知道云渺是在做戏,而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云渺心底真正的想法。
“白月,”云渺定定地回望着他,语气慎重而坚定,“我一直都只将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长,其他的,我给不了,抱歉。”
“哈哈哈,好一个最好的朋友。”秦白月笑得苦涩,浑身都在抖动,复又抬眸看来,眼中有丝丝悲凉,“我才不屑做你什么劳什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