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斐颜治好张松这件事在东风镇上传了开来,这下谁都知道同药堂里来了个小大夫。
除了抓药以外,偶尔还会有人专程登门找斐颜看病,顺道就在药堂里将药给买了。
斐颜当然是来者不拒,考虑到现在她自己也要赚钱,便又和陈眠生商量了一番,最终干脆在药堂里开设了个看病的位置。
收取的诊疗费比其他医馆要少,而她则算是给陈眠生当帮工,赚得的诊疗费同陈眠生分成。
在外人看来,这自然是表妹来帮表哥的帮,但对于知道内情的顾五却觉得困惑极了。
为什么陈眠生不直接给斐颜一些银两,反而要用这么麻烦生疏的方式。
陈眠生对此只是笑。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置一词。
此后的某日。
或许是出于诊疗费比起其他医馆来要少的缘故,来同药堂找斐颜看病的人愈发得多。
斐颜刚为一位老妇人把完脉,她收回手,微弯着眼对老妇人道。
“您这是感染了风寒,不过并不严重,只是平日里千万要多加保暖,切忌着凉。我再为您开两付药,用药前先入水浸泡一刻钟,再加水煎服,每日两次。”
说罢,她起身走到阿初面前:“荆芥、干姜各两钱,陈皮三钱,紫苏叶一钱。”
阿初一一记下。
再回去时,斐颜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吴大哥。”
吴刚正从药堂外进来,看见排着队请斐颜看病的长龙,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吃惊:“嚯,找你看病的人这么多呀。”
其实斐颜也觉着奇怪,前些日子还好,这几天人却愈渐多了起来。
好些明明看上去就写着“没病”二字的人也往药堂里跑,偏偏要说自己有病,她也只好照把不误。
不过斐颜自然不会和吴刚说这些:“你是来找陈......表哥的吧,他就在里面看书,直接进去便是。”
“啊,好,那你继续忙,”吴刚摸摸后脑勺,“我先进去了。”
陈眠生只消听斐颜说话就知道是谁来了,他从经书里抬起头来,礼貌地朝吴刚点头致意一番。
“吴兄弟今日怎么想起上药堂来?”
吴刚从腰间解下一个粗布钱袋,从里数出文钱递到陈眠生面前,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什么,药堂的药钱我拖得太久了,正巧最近打渔赚了些钱,就先来还给陈掌柜。”
陈眠生的目光从顾五的手势上挪开,视线落在桌上那一堆文钱上,修长的手指分作一大一小两堆,而后将小的那堆推回到吴刚面前,温声道:“你给多了。”
自从小猫儿来了他家,吴刚前前后后送了不少鱼来,陈眠生早将那笔账在药钱上给除了。
只是吴刚对此一概不知,他困惑地皱了皱眉:“没有啊,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么多。”
陈眠生也不欲同吴刚解释,直接道:“账本在我这里,难道我还能让自己吃亏了不成?”
吴刚转念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他抿一抿唇,又将那一小堆钱推还给陈眠生:“我还有一事想拜托陈掌柜。”
陈眠生:“请讲。”
“我祖母的病陈掌柜你也知道。”说到这里,吴刚顿了下,稍稍侧头,扭头看了眼斐颜的背影,再转过身来时,神色有些许地不自然。
“我想,能不能麻烦斐姑娘再帮我祖母看看病,我也好知道经过这些天的调理,她的病有没有好一些。”
陈眠生随着顾五比划的手势抬头,同样看了眼斐颜,他收回视线,在对上吴刚的面容时,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他敛着眼尾,眯了眯眼,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沉默半晌才微微颔首:“好,等她今日忙完,我便和她说。”
在给人看病这件事上,斐颜当然是来者不拒。
她很快让陈眠生和吴刚确定好看病的日子,等到同药堂打烊后,便同陈眠生和顾五一道,跟着吴刚去了他家。
吴刚带着三人走到一间破败的小土房前。
房屋许是经年未修,墙壁已有了成片的斑驳,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
吴刚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来,他边推开门边道:“家中简陋,还望三位莫要介意才是。”
斐颜这还是第一次到吴刚的住处来,此时不免好奇地东瞅瞅西看看,院角处还摆着一系列渔具鱼篓,猜测那一堆约莫就是吴刚吃饭的家伙了。
一抹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院中,伴随着响起一声细细的猫叫声。
斐颜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不是小花还能是谁。
小花早就见过斐颜变成人的模样,再加上它鼻子灵,一闻就能嗅出斐颜的味道来,瞬时摆出防御的架势,朝着斐颜弓背哈气。
斐颜挑挑眉,又生出玩味的心思,故意朝小花勾了勾手指,笑声道:“小猫猫,过来,让姐姐摸两下。”
小花直接理都不理她,掉头就跑了个没影。
知道斐颜就是小橘猫后,再见到小花,陈眠生不由得回想起先前小花来小院暂住时发生的那些事情。
如今看着斐颜这般逗小花玩,他眼中含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有吴刚还不明其中所以,见状有些尴尬,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歉意道:“斐姑娘,小花平时都很乖的,今天这不知道是怎么了,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见吴刚这副模样,斐颜心里反倒还有些过意不去。她摆一摆手,忙不迭道:“没事没事,你先带我去见见吴夫人吧。”
“好,请随我这边来。”
对于已经去州县看过一次病的吴夫人,斐颜要做的事情并不多。
她简单把了下脉,又问了些日常的问题,这次问诊就算结束。
斐颜还在和吴夫人讲平时调理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吴刚侍在旁边,抿唇瞧了她两眼,突然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走到顾五身边,压低声音道。
“顾大哥,能不能劳烦你和陈掌柜说一声,我有些事情想和他说,可否出去再谈。”
,朝陈眠生比划两下:“公子,吴刚想和您出去说件事。”
陈眠生以为会是和他祖母吴夫人有关,倒也没多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吴刚领着两人走到屋外一处僻静地,张了张口,话还未说出口,古铜色的皮肤先涨得通红。
陈眠生:“吴兄弟想和我说些什么,但说无妨。”
吴刚挠挠头,又心虚地往紧闭着房门的房间里看了两眼,才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陈掌柜,斐姑娘她,真是你表房亲戚呀?”
陈眠生微眯了眯眼,没有立刻回答。
他先回想了下近日来他和斐颜在外人面前的表现,的确没有什么纰漏,不至于会被吴刚看出破绽,迟疑片刻,才缓慢地点了点头:“是。”
吴刚:“那你和斐姑娘关系好么?”
陈眠生:“斐颜她既然能来我家住上一段时间,关系自然是好的。”
吴刚:“那,陈掌柜你应该多少清楚些斐姑娘的事吧?”
陈眠生的视线从顾五的手势上挪开,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吴兄弟不必同我兜圈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吴刚局促不安地搓搓掌心,他深吸了口气,终于一鼓作气道。
“我就想问问陈掌柜,斐姑娘可否与他人有过婚约?”
顾五比划的手一顿,即使直脑筋如他,也发觉了吴刚这话里的潜在意思有些不对劲。不过陈眠生的眼神压下来,他不敢不比,只好一字不改地全部比划给了陈眠生看。
看罢,陈眠生的眉心皱得更深,答非所问道:“吴兄弟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吴刚挠挠后脑勺,故意大大咧咧地叹了口气,道。
“嗐,陈掌柜,我就和你直说了吧,还有顾大哥,你们可千万别笑话我。其实我,我还挺喜欢斐姑娘的,要是斐姑娘与他人并无婚约,我......我就想着试一试。”
顾五重重咽了口口水,顾不上给陈眠生当翻译,直接脱口而出就问:“你怎么就喜欢她了呢?”
吴刚微愣,继而憨厚一笑,不假思索地道:“斐姑娘她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又善良,又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呢?”
他话说到这里,停顿两秒,又继续道。
“我知道我就一糙汉子,啥也没有,斐姑娘虽然只是陈掌柜的表房亲戚,但家境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说不定跟着我也是吃苦哩。不过我晓得乡里其他的小青年好多都对斐姑娘有意思,我,我也就不晓得哪儿来的勇气,想要试试看了。”
说罢,吴刚紧张地看了眼陈眠生,不忘补充上一句:“当然,我没有任何要冒犯斐姑娘的意思,还望陈掌柜莫要多想。”
顾五心道,他家公子不多想才奇了怪了。
陈眠生扭头看过来,顾五只好清清嗓子,硬着头皮比划手势,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家公子的表情。
只见陈眠生慢吞吞地敛起眼尾,浓密的眼睫微微低垂着,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顾五好歹跟陈眠生跟了那么长的时间,自然知道此时的陈眠生绝对不会是像他表面上看着的那么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