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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1 / 2)

接到楚星洲消息的时候,商昀州并没有在基地里。

他几乎没有在工作日请假回家过。但他的母亲一年才会回S市一次,错过了就要再等十二个月。于孜也清楚他家里的情况,在当天没有训练赛的情况下,给他准了半天的假期。

他发了一个问号之后,楚星洲又把自己从洛林那里听来的事复述给了他。

商昀州浏览完那十几条消息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有点生气。

旋即又愣了一下。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楚星洲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去,我是来问你的,怎么还变成你问我了?你这都不知道啊?

商昀州回了句“现在知道了”。

他终于意识到那点零星的愤怒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自认是个完美的管理者,但做出来的事却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

他以为自己的处理方法足够平稳——到现在为止,两个月了,除了最开始,他都对过往闭口不提,以为这样就能把这段捱过去。假象的平和也是平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维持这个新组建的队伍。等成绩稳定,再说别的也不迟。

当然,吴郢的态度也很好,很配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极少数时间,他都不会表达出任何异议。

他以为时间可以自然而然地弥补裂隙。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就算是手疼这种事,吴郢都更愿意绕一大圈,先去问自己的朋友。人求助的对象基本是按亲近程度来排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把自己的队友排在队外的朋友之后了。

商昀州会处理长辈也会处理晚辈的事,但偏偏是同龄人的问题,最让他头疼。

这时,厨房的门开了,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冬青有着和商昀州三五分相似的眉眼,五官里透着一股锐气,收拾的也很干练,但从眼神能看出,她是一个温柔的人。

冬青发现自己的儿子正在和指尖对视。她很会察言观色:“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有点事。”商昀州心不在焉地说。

“队伍的事?”她一猜就中。

“嗯。”

“你们不是刚刚赢了比赛吗?我不懂你们这个,但听别人说,你们的状态比春天好多了。”冬青把手里的餐盘摆在桌子上,摘下手套,走到沙发前,在商昀州身边坐下,“队内关系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商昀州有些费劲地说,“妈,你还记得之前,我有一次问过你的一件事吗?是关于我朋友和他妈妈的。”

“我想想,”冬青说,“当时你说,你朋友想去打职业,但他妈妈坚决反对,最后还一路找到了你这里?他就是你现在的队友?”

“对。”

“这个我记得。”冬青点头,“我还记得他妈妈态度很差。”

“对。”商昀州有点哭笑不得,“她的原话是‘不要把你们社会人的恶习带到我儿子这里来,他还没成年,你们就带着他染上了网瘾。我允许他玩游戏,但决不能看着他变成你们那样的人,我希望你们能划清界限’……我到现在都记得这么清楚。”

冬青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肯定的。”商昀州说,“‘他成绩又不差,前途光明,你们这种自甘堕落的人何必要拉着别人一起下水’——简直罪大恶极。”

“要换成是我被这么说,我早就和她吵起来了。”冬青摸了摸他的头,替他把被揉乱的头发归回原位。

“那是别人的长辈,我怎么敢和她吵架。”

“所以你就来问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冬青说,“当时我给你的建议是,如果你想和别人保持朋友的关系,就不要去掺合别人的家事。毕竟那是陪伴了他很多年的母亲,就算他们关系不好,他到底也是会爱她的。”

商昀州说:“我问了你之后,也自己考虑了解决方法。在和他一样大的时候,我和他的想法没什么差别,我觉得来打职业就是我的唯一梦想。但真正进了圈子时,我发现这里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当时的环境并不好。就是我们自己队里也很乱,成绩不好的那段时间甚至有人往基地寄纸钱,还出了选手轻生的事。我的另一个朋友被老板卡合同了,他是个挺开朗的人,那天和我一起出去吃饭,吃到一半就趴在桌子上哭……很大声,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这条路并不光明。

并不是只要昂首前行,就能一路走到底。

“压力大的时候,我也觉得,其实回学校上学也没什么不好。所以我就这么告诉他了——并不是我听他妈妈的话,只是她话里的某些道理说服了我。可我没想到,他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

“你和他处在完全不同的境遇,不能互相理解很正常。”冬青说,“你是旁观者,永远无法对他真正地感同身受。虽然你很小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就分开了,但我们两个对你一直很照顾,包括你打职业、不想上学,我们都没有一句异议。但不被家里支持,压力本来就会很大,你再不支持他……”

在商昀州两三岁的时候,他父母就离婚了。

但他们是和平分手,更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离婚协议里,孩子被分给了父亲抚养。母亲虽然远渡重洋,但每天都会坚持和他视频电话。父亲工作忙,也会每周抽出时间,亲自陪伴孩子。

商昀州长大后才明白,自己曾经以为的不幸,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互相不理解,”冬青叹了口气,“所以你们就吵架了?这点小问题,你都没有解释过吗?”

“并不是小问题。”商昀州头疼道,“关键的矛盾点不在这里。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也许我当时不会那么坚决地反对。”

“关键在于,他妈妈还告诉我说,他的手上有旧伤。”

冬青一愣:“旧伤?”

商昀州点头:“她没明说是什么,只说复发起来会很严重。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手有多重要,稍微出一点差错,就可能永远不能再比赛了。所以当时,她确实是唬住我了,让我根本没有细想这个问题。”

“你怎么没问过你朋友本人?”

“吴郢他头也不回地去青训了。我看他家里也没拗过他,放他一个人去了B市,如果真有他妈妈所说的那么严重,他们绝不可能放人。”

“你知道的,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基本没人能劝动他。中途我也试着联系他,可看他的意思,是非要一个人打进联赛、证明自己不可——完全是会错意了,我并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害怕他妈妈所说的……”

顿了顿,他又说:“我还是持怀疑态度,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很多次了,他说他的手没问题。到现在,我都以为,那也许只是他妈妈编出来骗我的。既然是这样,我也没必要再把它提出来一次了。”

“可就在刚刚,我们队里另一个部的队员发消息问我,他的手是不是有问题。”

“所以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冬青说,“我记得你们以前关系很好吧,过年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结果你还在陪人玩游戏,不理我。”

她几乎是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但是现在呢,你突然发现,他连自己手的问题都不愿意告诉你了——是不是危机感挺重的?”

商昀州:“……”

他妈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是。”他承认道。

“你真的对他很不一样啊。”冬青笑着说,侧过头来,揶揄道,“真的,宝贝,你平时可不是那么优柔寡断的人,这会怎么突然就拎不清了。”

商昀州再次:“……”

他不得不承认,冬青说的在理。

换成是别人——不重要的什么人——自己的解决方式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不联系就不必再联系了,还能怎么样?

还能再一场不落地看次级队伍的比赛?

每天上一次小号,看看好友列表里那个头像有没有再次亮起?

他是独生子女,没有亲近的兄弟姐妹。起初带吴郢玩游戏的确是心血来潮,闲得慌。他把那当成一件消遣的事。人在十六岁以前,很难与比自己小太多的人成为朋友,因为共同话题差异太大,他们会认为对方幼稚。

但后来,他几乎是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待,真诚地希望对方能在未来一帆风顺。

或者,当作更重要的人。

商昀州静下心来,理清楚前因后果。以前连麦打游戏的时候,吴郢断断续续地给他讲过自己家里的事,包括和自己母亲的矛盾。他也因此得知对方是极其缺乏认同感,所以永远在向他人展示自己完美的一面,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得到认可。

就像他从来只给父母漂亮的成绩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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