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斐……”他小声地叫道。
陶斐转过头去。
然后他看见了一张皮骨相贴的人脸。
这是一具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皮肤已经变成了蜡黄色,紧巴巴地皱着,但并没有任何腐烂迹象,很像是古地球时代的木乃伊。
一具干尸。
视频暂停在了这里,没有继续播放。
“这……”副审讯官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好像是那段记录……”
陶斐闭上眼,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突突地跳。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一千倍。
“把这个传给技术部,申请一级机密许可。”深吸一口气后,他对一旁的记录员说,“马上。”
记录员有些不明所以:“啊?”
陶斐忽然被他茫然的样子激出一股火气。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我让你马上!!”
记录员吓得一哆嗦,连忙打开了自己的终端,手抖得输错了三次密码。
陶斐又深呼吸一次,转回了头。
他对面的银发少年正静静地凝视着这边,不好奇,也不畏惧。
陶斐对上他的目光,郑重其事道:“许昼先生,关于刚刚那份视频,我希望你删除它的源文件、传输记录以及所有的备份。”
“否则,”他停顿了片刻,“你可能面临长达十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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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一声,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
许昼板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朝着调查中心的大厅走去,背后跟着一个调查中心的工作人员,谨慎地和他保持着五米的距离。
他左手的袖子高高挽起,上面戴着个人终端和“暂扣人员监控手环”,监控手环阻断了他终端的社交功能并且监视他的一切行动;右手则拿着一根棉签,正压在左手手肘处止血。
许昼的心情很差。
他本以为调查中心不敢留下他的,至少不敢给他扣上手环。之前的审讯也如他所料般温和——一切都看似顺利。
可当他拿出了那份视频之后,审讯官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他倒是很想看看视频内容,但他不敢。他怕自己表演一个当场袭警。
许昼走到了调查大厅门口。第一个进入他视线的人是沈歧。他换下了那身奇怪的侍者打扮,穿着长长的灰色风衣,双手插在衣袋里,随意地倚靠着墙壁。
沈歧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着蓝色制服的黑发男人。许昼不认识他。
“怎么了?”沈歧见他过来,问道。似乎是注意到了他情绪不佳,他的语气比往常柔和一些。
“口供录了,不放我走。”许昼没好气地说,“非要让我去抽血化验——之前不该怪你扎针疼的,真的,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他微微前伸胳膊,一抬起棉签,血立刻从针眼里冒了出来,没有任何止住的迹象。
一旁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突然僵住,接着抬起头来,非礼勿视一般挪开了目光。
许昼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你恐血?”
“这是路易斯上校,调查中心总督察。”沈歧提醒道,又拿过他的棉签,重新按在手肘上。
许昼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他的肩章上有三颗银色星星,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他的姓名和身份:路易斯上校,索玛市调查中心总督察。
“不好意思,上校。”许昼毫无诚意地道歉,“您恐血?”
路易斯颜面无存:“……是的。”
许昼好奇道:“恐血也可以做调查官吗?如果需要击毙罪犯该怎么办?您也怕尸体吗?”
路易斯:“……”
沈歧看了他一眼。
路易斯有些敷衍地说:“我……我更多做文职的工作。”
“你哥哥已经在索玛市医院了,到现在还没有苏醒。”沈歧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据说是惊吓过度。”
许昼:“那他挺厉害的。”
“你舅舅已经到医院了,一会可能到调查中心这边来。你母亲也马上过来。”沈歧说着,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从注射到现在过了两个半小时了,你必须现在休息。”
最终他们在路易斯的带领下,到了调查中心的休息室里。
一路上,许昼总感觉路易斯有些战战兢兢,举止古怪,不由得多留意了他几分。
把他们送达后,路易斯就先行离开了。休息室里没有床,只有茶几和一张长沙发。
许昼倒没有太多不满,毕竟换成是其他人,连张椅子都可能不会有。
他确认手肘没再流血后,就走到沙发前躺下了。闭上眼前,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正忙于发送通讯信息的沈歧,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安静地合上了眼。
浓缩药剂的副作用十分强烈,许昼几乎是立刻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休息室外已经变得十分吵闹。门口似乎站了四五个人,有人在大声说话,还踹了几脚被反锁着的门。
“……这就是故意伤害!”一个熟悉的声音隔着墙传了过来。
半梦半醒间,许昼辨认出了这个声音。那是先前在舞会大厅里报警的罗伯特·伯纳尔,他表哥的朋友之一。
“请您不要在公共场合高声喧哗。”似乎是调查中心的工作人员在阻拦他。
“伯纳尔先生,我们先……”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许昼猜他是自己表哥的律师。
罗伯特根本不听劝阻:“而贵中心不对他进行统一关押,反而允许他进公共休息室,这就是贵中心对待犯罪的态度吗?”
“许先生有特殊申请。”工作人员耐心解释道。
“申请?有病不去医院检查,在这里躺着干什么?”
“……”许昼翻了个身,抬手挡住了头,“怎么这么吵啊,烦不烦。”
他一面说,一面想要撑着沙发坐起来,却被按了回去。
“你睡你的。”沈歧说。
“我要出去看看。”许昼不耐烦地挡开他的手,“看能不能把他们扔出去。”
“睡下,”沈歧的语气很坚决,顿了顿,又放柔了些,“没事的。”
他今晚似乎心情不错。许昼也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他有什么好开心的。但换作是以前,他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慰自己。
许昼刚醒,还有些昏沉,只得极不情愿地被他按了回去。
门外依旧很吵。
许昼:“你……”
他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在走廊里响起。
接着,路易斯上校的叫喊声遥遥传来:“……带走,把他们都带走!调查中心是执法机关,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他的声音里没来由地带上了三分慌张:“给我快点!!”
“……”
贵中心怎么连文职人员都这么凶。许昼想。